116.
门外的叫嚣声逐渐远去,顾姜苒终于得空观察自己现在的情况,她这才发现门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从外面锁上的链,方才的撞击声就是锁头敲打在木板上的声音。
她出不去了。
这是一个与外面截然不同的院子,倒塌破败的石凳,枯萎垂落的植物,梁上挂着的东一块西一块的灰扑扑的纱条和部分布料烂掉露出蜡烛的灯笼。
看起来废弃了很久,怎么也不像是还有人住的样子。
若隐若现的红从不同深浅的灰色树叶夹缝里渗出来,是门的颜色。
冒着寒气的冰霜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哭声从里屋蔓延,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只有黑白的世界,点缀着猩红的木门在这片只有哭泣的空间里诡谲向她发出着无声的邀请。
“走进来真的是正确的吗?”顾姜苒没忍住在心底默想,好像无论是进入里屋还是留在外面都不是什么好选择,可从系统弹出的任务来看这又的确是一条正确的路。
“沈芸熙?”
“沈芸熙你能听到吗?你那边有什么线索吗?”顾姜苒一边呼唤着一边蹑手蹑脚的向冒寒霜的屋子走去。
常言道:富贵险中求、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危险往往与机遇并存,天知道她想了多少话安慰自己!
地面有些打滑,顾姜苒走的很小心,生怕一不留神跌倒就再被水珠带走些颜色,在触及门把的时候还熟练的拿衣服包裹住手。
从现在开始她不会再让这些霜带走她一丝色彩!
顾姜苒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慢慢的推开了那扇门。
她有过很多设想,比如里面是已经失去意识只余残念机械式哭泣的傀儡,是被折磨惨死的女孩不肯消散的冤魂,又或是变成了NPC依照真实阿秀的意愿推动剧情展示的虚影。
无论如何,总归不能是个“真实”。
鬼怪傀儡显然在这种情景下更渗人,但吓了也就是吓了,对她来说无非是恐怖片走进了现实,可若是屋子里关着的是个活生生的人在哀泣……顾姜苒怕自己会不受控的想对方是遭了多大的悲苦才会将眼泪化成能够消抹掉人身上色彩的霜?
可命运总在愚弄她,自己的赌运一向烂的可以。
屋里很黑,周遭的摆件她都看不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几乎占据了整间屋子的红绸,满目皆是黑与红,强烈的对比冲击着她的大脑,骇的她一时间思绪空白僵在了原地,连呼吸都有了短暂的静止。
红绸像蛛网般从房梁上垂下,捕获猎物的紧紧绞着空中人的四肢,强硬的把她摆弄出了扭曲的姿势。
——偶皮傀和姻缘树。
只看清情况的一瞬顾姜苒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这两个词。
被吊在半空中的是一个女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肉眼可见的营养不良,全然没有屋外小厮们叫嚷着的所谓“好吃好喝”的模样。
那束缚着女人的丝丝缕缕的红绸就像是她们所看到的那棵缠满了人们对美好爱情希冀的槐树,而被摆弄出姿势的女人体形拉条的如同初见的木偶。
她身上还套着血红的嫁衣,瘦的不正常的腰际被红绸死死勒紧,胸膛微弱的起伏,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命不久矣。
衣摆处有撕裂刮花的痕迹,底端沾满了泥泞和草屑,看起来她曾经穿着这套衣服跑了不少次,受了不少苦。
这嫁衣很不合身,肥大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对方骨瘦嶙峋的身上,显得很累赘,四周紧绷着的红绸勒在她露出的手腕上,像是要碾碎她的骨头。
苍白失去血色的手腕青青紫紫,瘦的只剩下一层皮,随着红绸的缩紧而被拧的皱起。伴着她哭泣时微弱的挣扎,顾姜苒恍惚般觉得那些系在她身上的红绸颜色变得更浓了,布条垂下显得沉甸甸的,色彩饱和的像要往下滴血。
而那件她身上的衣服……好像更大了一点。
同时对面人的手指痉挛般的抽搐,连哭声也停了下来,垂下的头向上被迫抬起,嘴里破碎的发出连不成句的音节,然后似是再没了力气,同物件般被肆意摆弄,红绸如活物发出咕叽的吸吮声,寒气的余波再一次向外延展。
原来那一阵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是被这么打断的。
她活着,她还活着,可这遭遇倒还不如死了去!
顾姜苒感觉自己的腿像是在地底扎了根,坠了千斤重,竟连挪动一步都如此艰难,连喘息都变得如此困难。
空气里好像又弥漫起了水汽,不然她怎么张不开嘴、怎么发不出声、怎么说不出话!
她感觉地上的霜融化后的寒意顺着她的脚爬上她的后背。
顾姜苒有些呆愣,有些担忧,有些害怕、有惊恐有怜悯有不知道该怎么做的茫然和眼底逐渐退却的勇敢,她想叫,想喊,最后却只是矗在原地,她的灵魂好像偏离了身体在空中晃悠悠地俯视着。
她就这么被钉在原地望着那个被折磨的瘦弱扭曲的人型,就好像走廊里的黑色灵魂,她自己也要被空气溺亡。
好半晌顾姜苒才找回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嘴唇颤巍巍的嚅嗫,声音发紧的开口,却只倒了个歉:“对不起……”
对不起我来的这么晚,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受的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救你。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道歉什么,但就是下意识的觉得窒息愧疚,阿秀失去的很多,道歉反而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部分。
顾姜苒心里明白这都是些早就发生过的事情,人大部分情况下只有死亡才会成为污染物,而其中的幻境又或多或少反应了域主人生前的遭遇,她的选择会影响域的走向,会决定自己的生死,却改变不了早已发生的曾经。
这件事和顾姜苒没关系,阿秀的死不是她造成的、封建的婚嫁观念不是她推动的、这场虐待也不是她做的,她只是凑巧进了这条街,恰好入了这个域,意外收到了求助,于是不得不体验她的过去。
但她依旧会被那些污染物的人生牵动情绪,她有去控制了,可这么多年形成的认知与观念不是一天两次就能扭转的,沈芸熙会下意识怀疑所有男性,可她会下意识相信每一个人都是好人。
她还是管理不好自己的情绪,或许一开始应该再强硬一点的让沈芸熙多找点人,可他们也有家吧?
她不能因为自己想要回家就让别人离开家,这不对。
“你不用道歉。”沈芸熙的声音从背后不远处响起,同脑海里的声音交叠。
顾姜苒转头看见门缝处挤进一团黑色的黏液,三两下就化形成了尚且稚嫩的沈芸熙的模样,身高窜了一截,看起来到了初中的年纪。
“过去无法修改,但未来仍会继续,你正在救她。”她笃定到。
“不要想些有的没的,这只是幻境,真正的阿秀在外面。”
顾姜苒撑起一个笑意思了一下,也不问对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沈芸熙一来她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对象和分担压力的方式,不再强迫着自己紧绷神经。
她换了个姿势稍放松一下自己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肢体,开口:“学了点玄学,你说话都带点谜语人的感觉了,我还以为你会说‘净给些没人要的东西’呢!”
“那倒不会,虽然我的确觉得道歉的意义不是很大,但她的确需要歉意,只不过这份歉意不该是你给的。”
沈芸熙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观察房屋,但也没提上手解开对方身上红绸束缚的事。
她又不是傻子,看着就不安全的绸缎她活腻了才会上手扯,更别提它们身上只要一靠近就冒出的阴森森的气息,这样明显的危险哪怕是爽文里的送死炮灰都不会莽上去的。
顾姜苒的判断就没有沈芸熙这么果断了,她更多思考的是阿秀发松苍白的皮肤和进入墙前听到的童谣。
【吮尽血气色愈烈】
短短的一首童谣给予的信息显然不少,从开头到现在帮着他们想通了不少问题,想到两个立场的缘故顾姜苒觉得这应该是阿秀给他们留下的。
顾姜苒抬眼看向半空中的阿秀,那红绸似是吃饱满足了,稍放松了些对她的束缚,被坠着的人架子猛的向下落一截又被撑住,绷的缎子上下晃荡,现在的阿秀离她们很近了,踩个桌椅板凳就能撩起那披下遮脸的长发。
“【女孩你为何而哭泣】?这一回需要咱们解密啊?”沈芸熙问。
“我不怎么喜欢动脑子,有点累。”她抬眼瞟了瞟在惯性作用下前后摇晃的阿秀,摊了摊手,下一秒就丢出一个小火团直直的朝着颜色最深的红绸撞去。
火团没入绸面发出水汽被蒸发的嗞啦声,沈芸熙耸肩,嗤笑一声无奈道:“得,我被削成白板了,现在不得不动脑子了。”
顾姜苒:“……”
姐,你不愧是被全网黑还能有空学玄学和她扯皮的女人,精神内核强的恐怖如斯,有这份心态你好好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顾姜苒接话茬:“其实你还有个净化,所以你是辅助奶妈,咱俩现在是软辅直面BOSS战,我真的要庆幸面对的是解密不是战斗了,不然堪称手无缚鸡之力的咱俩一起上都不够被吸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暗搓搓的想:也不知道许雨桐那边会是什么情况,没有系统的她能收到任务提醒吗?还是说会因为缺失这一环而无法进展呢?
117.
沈芸熙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扯出来一个木凳,她嫌弃的看着凳面上的灰,用脚一勾一蹬把它横立在阿秀的身前,还差一截。
顾姜苒紧随其后翻出半扇木板,拖着一套的椅子交叠着架在一起,刚要往上爬就被沈芸熙用力按住。
“你别去了,我去吧。”沈芸熙随意的扫了一眼顾姜苒搬运家具时露出的手掌,不容置喙到。
顾姜苒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自己有些褪色的手:家人们,有点感动。
她转身反握住沈芸熙的手,纠结开口:“要不还是我吧,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没啥战斗力,跟我也没什么区别,况且我还比你高点。”
“再推诿下去阿秀就流血流死了,我奶妈。”沈芸熙无语。
顾姜苒秒撒手,摆出一副欢迎光临的模样:“皇上您请。”
被吊在半空的阿秀无力的耷拉着脑袋,干枯分叉的长发自然垂落遮挡了她的面容。
沈芸熙抬手撩起她的半边头发,阿秀的颧骨突兀的立着,硬生生顶起松垮的皮肉,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投下深凹的阴影,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嘴唇干裂起皮,无一丝血色,和缠绕着的红绸鲜明对比。
暗紫色的血管清晰的攀在她凹陷的脸颊两侧,可若是细究五官……阿秀是一张小家碧玉的脸,不算好看,但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见此情景即使是沈芸熙都轻叹了一口气,把手悬放在对方额头丢了一发治愈。
这是会吸血的红绸,这是一段会“吸血”的婚姻,它们在不断的消耗“阿秀”,要她的血,要她的肉……要她的命。
这是一个具象,真正的阿秀不一定是像现在这样被红绸囚着吸血,但也不会好到哪去。
如果失去颜色意味着失去自我,如果这个故事隐含着什么想要告诉她们的线索,那一定跟她是怎么失去了原貌一分为二成为姻缘树有关。
一个被父母卖进来冲喜的“工具”最终成为了承载美好爱情祝愿的姻缘树,对于从未享受到呵护与真正爱情的阿秀来说才更是折磨。
顾姜苒不禁想,真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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