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这是春悯最后一次见到陆不苦时,陆不苦说自己要去的地方。
如果赵文清所言已然不能取信,那陆不苦命丧虚邙河的说法也就变得站不住脚,比起去一个早被人掘地三尺的地方,从中青下手,听起来要有希望得多。
可也仅仅是有希望。
“那毕竟是两百年前的事了。”珠玉居高临下道,“仙人散魂连骨头都留不下来,你打算怎么找?”
春悯抬头,看着珠玉在那细伶伶的树枝上倚着。他像是没有体重——或许真没有,鬼的实体都是自个儿画出来的,重不重的自己说了算,眼下一层皮样的落在树上,还没那件衣服厚实。
他看了会儿就收回视线,接着低头给三毛修驴踢,言简意赅地回答道:“斥恶刀。”
斥恶刀乃狂语真君陆不苦生前的佩刀,那刀本有辟邪止恶的作用,但因为沾了太多祟物的血,因果相生,反倒成了把引祟召凶的咒物。
陆不苦平日里都不敢随身携带,时常要送到静尘台请妙法真君涤秽辟邪。
珠玉垂眸,不知是在看春悯还是那只敢怒敢言但被捆死的三毛:“倏山仙拢共没醒多久,倒是与这位狂语仙君很有交情。”
春悯看着三毛那不堪其辱的模样,“嘿嘿”笑了两声,手下又快又稳地削了最后一块厚蹄,撒手拍了拍,抹了一旁的油膏往新鲜出炉的整齐驴蹄上涂。
“凑合,她为人洒脱,不太在乎我记不记得她,偶尔会请我吃茶喝酒,妙法真君那儿还是我介绍她去的。”春悯把四个驴蹄都涂得油光铮亮了,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去洗手。
“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以前也有把佩剑,叫平安。您给我那打油诗里不是也说了吗,平安剑出……唉,怪不好意思的,总而言之就是那把。”春悯蹲在水池边拿皂角搓手,“那把也在妙法真君那儿,不过平安还不如斥恶,煞气太重,我靠近点就逮着我捅。”
树梢动了一下,春悯抬头,却见珠玉还懒洋洋地躺在那儿,估计是他听错了。
李四绑起来的祝礼众已经被发现,尊君震怒,派了朱云骑搜索整个轻都。李四吓得要命,躲进了春悯的别院里,和方因方果二人住在一处,战战兢兢的生怕让朱云骑给抓了,门都不敢出。
珠玉也一直住在春悯府上。说是住,其实也不大准确,此人白日里忙得很,其实都是见不到人影的。
自打这祝礼之上的大乱子,各种名目的论道、辩礼、清谈开得百花齐放,内容从神官考绩到陈年烂谷子的私怨,再到在座诸位神仙的娘老子祖宗们,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春悯一开始还凑了两场的热闹,实在没熬住,早退了,之后再没去过。
而这始作俑者的珠玉,则是谁家开会都要请上他在一旁当个见证。
总是话说一半时便有神官要提“我当年在某某河力克千钧,杀多少多少祟物毕一剑——祝祷,我说得没错吧”,珠玉便在一旁点头“礼天阁有载,某某年,某某地,某某神官除多少多少祟物,功在千秋”,跟个档案库样的一查就有。
便见其人天天跟个蝴蝶样的这家那家飞来飞去,就没见合眼过。
也就今天说是太困了,推了两场论道,跑到这树杈子上来休息。
待洗好了手,春悯直起身来,把湿手在身上的道袍上揩了揩:“总而言之,若陆不苦当真死了,尸体肯定是没着落的,但斥恶刀或许还能找到,那刀有煞气,便是残片也特别招妖魔鬼怪的喜欢,左右眼下没有别的线索,先去中青碰碰运气。”
珠玉有些没劲地敲了敲扇子:“明日就要启程了?”
春悯笑笑:“怎么着,要等您大闹仙京完一道儿去?”
这话自然是开玩笑,他俩也没那么熟。
珠玉闻言却在树枝上坐起来,又攀着树干俯下身来,像条美人蛇样的蜿蜒在树梢,耳铛缠进发里,发又咬在嘴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春悯的脖子。
那脖子上还有一丝显眼的红疤,是陆不尽那天在祝礼上划到的。
“那么一条小口子,挂了快半个月了。”珠玉冷冷道,“你的伤根本没好,这么着急忙慌地下界,还要带着陆不尽那蠢货一起,不知倏山仙是欠了她多少银子,才这般当牛做马地还?”
春悯发现,珠玉但凡心情不错,就会就叫他“春悯”,心情不好,就会叫他倏山仙,很好懂。
“我没欠她银子。”春悯说,“只是她姐姐临走时托我照顾她,我应下了,自然要多照看点。她现在心绪不稳,我若不看着,谁知道她会干什么,成大器是打不过她的,齐居贤被她气得这会儿都没出门,尊君忙得团团转也没时间,她跟着我一起下界,我还稍微放心些。”
珠玉挂回树梢,不冷不热地开口道:“倏山仙还真是一诺千金。”
而后别过脸去,不乐意再跟春悯说话了。
春悯没辙,却也习惯这些鬼怪阴晴不定的样子。他见珠玉是不肯进屋了,叹了口气,伸手把袖子里的出山玉解了下来,往上一抛,道:“接着。”
珠玉没转头,却也精准地背身抓到了,拎到面前皱眉道:“这是什么?”
“出山玉,这轻都认玉不认人,三毛耳朵上挂着都有人以为我化形成了驴子。”春悯笑道,“您一个厉鬼成天在神官眼皮子底下晃,白玉京的手段不少,不好说哪天就被抓个现行了,你戴着那玉,要是出事儿就拿出来给人看,没人敢问也不问就把你除了。”
珠玉哼气道:“谁除得了我?”
“小心驶得万年船。”春悯说,“拿好了,这种事别跟我怄气。”
珠玉握着出山玉,指尖在那双穗稻上摩挲,神色忽而淡了,瞧不出高兴或不高兴。
“你对谁都那么好吗?”
春悯谦虚道:“唉,我这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人特好,大家都这么说,不必太过感动。”
珠玉的指尖微顿,长袍的下摆鱼尾样的摇着,须臾点了点头,脸上却是笑了开来:“我想也是,你这人就是这样,对谁都很好的。”
这话自己说还行,别人说就有点尴尬了。春悯忙道“客气”,转身略显狼狈地回了屋。
屋内充盈着往生花的香气。
春悯躺在了床上,心里觉得有些许不可思议。他已经浸在这味道里那么久了,怎么还能这么清晰地闻出来。
往生花的事,是他听青面说的。
那时他刚用了眼,人魂天魂已虚弱至极,又被人一剑捅穿了地魂所在,离散魂也就剩个临门一脚。他正琢磨着临死前能再带走几个人,就被青面一闷棍敲晕,拖进了洞里。
再醒来时,地魂的裂口便已经开始愈合,山洞里弥漫着一股甜腥味儿。青面说算他春悯走运,要不是有那往生花在身上,这会儿平安剑就该由青面笑纳了。
春悯从未听过这种花,更不曾想这世上还有能治愈地魂的奇物。
青面说,那是鬼蜮独有的花。其叶红,花黑,散发着过度成熟以至于糜烂的甜腥。在鬼蜮那种怨气深重,又终日不见天光,几乎几乎寸草不生的地方,这种花却随处可见,拔了花瓣,折了茎叶,甚至是挖了根,但凡没挖干净,这种花也能迅速重新长成,简直像是不死之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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