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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 20 章

夜幕的徐徐降临,东街的官邸灯火初上,颇有年头的木质招牌被风轻轻摇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酒馆的角落,略显陈旧的木桌上摆了几盘家常小菜,色香俱在,不失美味。

炒青豆山药清脆清香;肉末烧豆腐滋味浓郁,极为下饭;素炒三丝清新爽脆;而那盘糖醋排骨色泽鲜艳,红亮诱人,最适合与一壶花茶相配,以解腻提神。

茶壶的壶嘴处热气氤氲,茶香中夹杂着桂花的芬芳,极是好闻。

司清岳斟满了一杯,黄色桂花在杯中竞相涌出茶壶,在杯中绽放。

他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拈起一朵,却不慎被热茶烫了一下。俊朗的面容轻蹙,但也只是一略而过,很快眉宇之间复又变得柔和。

他不禁抬眸看向面前女子,女子只专注于菜色上,于他,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司清岳似也习惯了,静待茶温时,又托腮看着她。

她似乎偏爱绿色,今日着一袭淡绿色的长裙,长发仅用一根简朴的木簪轻轻挽起,显得干净利落。今日的糖醋排骨似乎颇合她的口味,清秀的面庞不时露出满意的笑容,就连司清岳也忍不住夹起一块品尝,甜中带酸,确实令人胃口大开。

茶水终于冷却下来,司清岳轻啜一口,味道不错。

邹恒突然打破沉默:“那日她们前往司府,实则是受了我表姐的挑唆。”

她放下筷子,端起茶杯润喉,清新的茶水入口沿着喉咙一路直抵肠胃,解腻又暖胃。见司清岳一脸困惑,她继续解释:“姨母想要确认一下,邹司两家的联姻是否牢固。”

这些年,邹仁启坐吃山空,邹祖母留下的家业已近枯竭,正当她为儿女的未来忧虑时,传来了邹司联姻的消息。

邹远本想在这次联姻中占些便宜,但她色厉内荏,缺乏主见,亦惧怕大将军威名,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登入司家门庭。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邹文出现了,不但支持她的决定,还为她筹谋划策。

尽管三房曾被逐出邹家,但那时邹远尚且年幼,对那段往事记忆模糊。何况事情已过去多年,邹文毕竟是自己的血亲,她怎会害自己?于是她听从了邹文的建议,前往司府索要‘好处’。

结果,不仅一切如她所愿,甚至十分顺利,自然而然对邹文信任倍增。

司清岳眉头紧锁,灯火摇曳中,琥珀色的眼瞳显得晦暗不明:“倘若不是真心联姻,那她们可考虑过你的处境?”

邹恒不过是个九品小官,而司大将军则是一品护国军侯,两人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邹家人那日像无赖般登门闹事,万一激怒了司大将军,那邹恒的下场可想而知。

邹恒微微一笑,笑意不深,淡淡地说:“她们无需考虑,因为我的生死并不重要。她们只需确认,三房是否还有利用价值。”

事实证明,联姻确实牢固,邹远如今也视邹文为亲人,只要邹恒再点头,那么一房三房重修旧好指日可待,届时,大房也算是攀上了司家这棵大树。

司清岳气愤地捶桌,咚的一声,茶杯颠起,茶水四溅,滴落在他的青衫上,晕开了朵朵水花。

邹恒看在眼里,说:“所以我今日就要让她明白,我的便宜,并不是那么好占的。”

司清岳皱眉沉思片刻:“我不明白。”

邹恒本想递给他一块帕子,却拿出一包桃花酥,于是摊开放在了司清岳的面前。

“陛下圣明仁慈,极为重视官员的德行与仁义,因此,不孝之举对于官员而言是大忌。这正是我无法摆脱那家人的根本缘由。但若我能换一个生父,一切难题便能迎刃而解。到那时,韦冠仅是我的姨父,我孝敬他是出于情分,不予理会也是我的权利。”

司清岳眼眸一亮。

邹恒继续说道:“无论是显赫一时的望族,还是市井之中的平民百姓,皆受祖训的制约与束缚。祖母驾鹤西归后,长女便成为新的家族领袖。因此,邹仁启所定下的规矩,即是邹家的家规。若她宣称我是她的女儿,当年因某些原因不得不过继至三房,只要她能提供人证物证、家族众人赞同,而我亦能理解她当年的苦衷,愿意重新记入她的名下,那我只需申请户籍变动,一旦事情落定,即便韦冠将此事闹至大慈宝殿,也难以翻案。”

官员不孝,往大了说,可视为国事;而家族子嗣的过继问题,说破天终究是家事。

何况韦冠这些年对邹恒半分关切也无,甚至带头对邹恒刮骨吸髓,莫说旁人,连邹恒都怀疑过,她是不是韦冠亲生。

司清岳沉吟良久:“道理虽是如此,可若你爹去街上撒泼打滚,闹得人尽皆知,恐怕更不妙。”

“想得好处,又不想出力,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邹仁启若连一个鳏夫都管不住,便无治家之能,我不介意再换个爹。”

邹恒替他续了杯茶,潺潺水声落尽,她方启唇:“不是还有个二姨父吗?”

司清岳:“……”

换一个爹已经够惊世骇俗了,哪能再换一个。司清岳知道她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夕阳悄然沉没,夜幕吞噬了天边最后一抹光辉,同时携了一缕轻柔的晚风。

灯火的摇曳中,琥珀色的眼眸似乎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泪光,他借着整理发丝的动作,不经意地抹去了心中的悸动。

司清岳心知肚明,她此番作为,是为了顾及他的感受。

毕竟梦境里的她,未曾经历这番波折。

司清岳缓了缓情绪:“姐姐,我明日不能再来找你玩了。”

邹恒心头蓦地一跳,不由抬眸看向他。

司清岳撇撇嘴:“盖头还没绣好。”

“……不是有绣夫吗?”

她的声音很轻,被晚风一吹便散了,司清岳不由问道:“姐姐说什么?”

邹恒:“我说你笨。”

司清岳嗔怪:“姐姐!”

邹恒端茶一饮而尽,落杯看不出情绪,只道:“很晚了,送你回家。”

*

一晃儿,东市井浮尸案过去了二十多天,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闹的人尽皆知,

起初,百姓们惶恐不安,杯中蛇影,担心连环杀人魔就在身边,见了陌生人都要小心提防;可随着时间流逝,历经鼎沸的流言,终究慢慢散尽,无人再刻意提及,提及后也会思量片刻,蹙眉说上一句:“都过了这么久了,凶手应该落网了吧。”

东市又恢复了繁华盛貌,就连梦华楼的宾客都照往昔更热闹一些。

范含景笑的嘴角都压不住,一把将倒茶的郎君拉入怀中,惹得郎君一声软怯惊呼,范含景笑意更盛,大手顺着儿郎衣襟伸入,轻佻捏着郎君滚烫的胸口。

雅阁虽门窗皆掩,但房中另有人在,郎君一时羞的面红耳赤,紧抿着唇不敢出声,更是露出可怜神色,似是乞求范含景放他一马。却不想范含景兴致更胜,指尖沿着小腹一路向下,指尖跟随窗棂透进来的鼓点来回摆弄,力度随着伶人的嗓音轻重亵玩。惹得郎君身体不由他控的瑟缩发抖,最后终是控制不住的发出了一声嘤咛。

饶了听戏的石春竹安宁。

石春竹浑浊的眼眸狠狠剜她一眼:“都已是日进斗金的楼主了,怎么举止还这般低俗!”

范含景觉得她就是身体不及,有心无力。但却不得不敬着对方,嬉皮笑脸道:“万幸小人举止低俗,否则还入不了姥姥的眼呢。”

范含景在石春竹眼里就是个地痞无赖,□□抢掠无恶不作。

一张嘴就能哄骗郎君晕头转向,待其倾覆真心时,转手就将郎君卖进暗倌,郎君痛哭流涕哀求她时,她喜滋滋的颠着银子转身就走;

小有才情,靠几首破诗结识财主富户,明白对方急于更改商籍,于是凭着肯蒙拐骗的说辞,哄的对方掏空银子做诗会办雅集,而后卷款潜逃;

被仇家追杀时,亦能藏身各个农户家中,混吃混喝,睡人家的儿郎,偷人家的钱;然后辗转于下一农户家中……

被常泰县衙扣押时,甚至能与差役扯皮,三言两语竟哄得对方甘愿松了桎梏,任她逃了。

石春竹得闻她如此种种,暗赞她就是一个无情无义、不忠不孝的天才,于是设计将她再次擒获。

起初,范含景见她老人家一把年纪,又生了一个慈眉善目的面相,猜测她就是个老好人。于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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