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言的房间是典型的大男生风格,蓝色格子四件套,床头放着白色系的耳机跟随声听,书桌靠墙摆在旁边,墙角有个篮球,运动裤搭在椅背上,裤腰的抽绳拖挂下来。
床对面墙上贴着球星乔丹的海报,边上敲了个钉子,挂的是23号球衣,上面有他的签名,真假不知。
木头打的衣柜是关着的,门上全是贴画,乔丹的。
赵嘉言见苏合香在看贴画,就摸了摸后脑勺的头发,笑得阳光又有少年气:“这我偶像,怎么样,酷吧!”
苏合香对篮球不了解,却也知道这种级别的球星:“嗯。”
赵嘉言得到她的认可,立马就兴奋地冲到书桌前,打开主机说:“我电脑上有我偶像的精彩……咳,这不急,下回再看,我们待会儿。”
虚惊一场,还好没搞错重点。
现在哪是看球赛的时候,赵嘉言,你清醒点。
赵嘉言拉着女人到床边坐下,苏合香叫他正常点,别腻歪。
“谈恋爱不都腻歪。”赵嘉言说,“你还没看过我打球。”
我靠,我怎么又往篮球上扯,我这废物嘴巴,快谈风花说雪月啊!
赵嘉言稳稳爆乱的心神:“香香姐,你这裤子是新的吧,来我这儿特地穿的?”
苏合香穿的烟灰色铅笔裤,裹着她细细长长的腿,她正要说话,赵嘉言就先她一步:“我知道,我懂,你看你还专门洗了头发,涂了指甲。”
“那倒不是。”苏合香说,“你给我打电话那会儿,我已经洗好头发涂好指甲。”
赵嘉言失望:“不是为了我啊。“
苏合香捏他脸:“这很重要?”
赵嘉言孩子气地撇嘴:“也不是多重要。”
苏合香斜眼:“那你说?”
“我紧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脑子跟在嘴巴后面跑。”赵嘉言声音有点哑,“你第一次来我房间,坐我床。”
苏合香轻挑眉梢:“我没去过你宿舍?”
“那不一样。”赵嘉言看她覆盖着蓝绿色彩的指甲。
少年刘海碎短,唇红齿白脖颈修长,肩宽而平,喉结精致,衣物下是薄薄一层肌肉,满是蓬勃的生命力,青春气息浓郁。
苏合香感叹,这小模样她还是满意的,她动了动被他摸的指甲:“好看吗?”
“好看。”赵嘉言,一个一个地亲,不光亲,还掀着眼皮,直勾勾地看她,有那么些许惹人燥热脸红心跳的侵略性。
苏合香对他笑。
那笑容既明媚又艳丽娇柔万分,赵嘉言压制不住地凑到她耳边,不知道在哪学的,竟然朝她耳朵吹气,她怕痒地网旁边躲:“吹什么吹,痒死了。”
“哪儿痒,我给你挠挠。”赵嘉言把她按在床上。
老旧的骨头架床,这一按,发出了不小的吱吱声。
苏合香徒然一顿,怎么感觉冷飕飕的。
怎么形容呢,就是鬼片里,总有个角色第六感比较强,能感应出不对劲的地方或者东西,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她现在就是那角色。
“你哥真出门了?”苏合香推赵嘉言。
少年显然已经动了情,忘乎所以:“什么我哥?”
好似下一刻就要来一句,我没有哥。
“别蹭了。”苏合香扯他头发,重问了一次。
“真出了。”赵嘉言气息粗重地喘了喘,“香香姐,你怎么又问这个,很在意我哥在家啊,房门关着呢,我们亲我们的,他在家也见不到。”
苏合香:“你打开门看看。”
“看什么。”赵嘉言一脸莫名其妙。
苏合香非要他去开房间,他没法子,只好照办,咬着后槽牙下的床。
他扯了扯运动裤,青涩羞耻,且十分的自信。
苏合香如他所愿地扫了眼,哦,是放在左边的。
赵嘉言把房门打开,苏合香撑着胳膊抬起上半身看去,门口什么都没。
苏合香拧眉,她想检查其他地方,包括赵础的房间,可她指使赵嘉言,那不合理,太奇怪。
只能她自己来了。
那发毛的感觉让她没办法忽略,她必须确认一下,老男人究竟在不在家。
苏合香忽然说:“嘉言,你去洗澡。”
赵嘉言面红燥热:“什,什么,洗洗洗洗澡?你叫我洗澡?会不会,咳,会不会太快了?”
苏合香拢起脸边长发,媚眼如丝:“叫你去你就去,别废话。”
“好好好,我去洗,我现在就去。”男生边走边看她,怕她后悔,怕她跑了。
苏合香趁赵嘉言洗澡的功夫出去,她在房子里走了走,没见着人影。
是她想多了。
幸好是她想多了。
老男人要是真躲躲藏藏搞那出……那真是天塌了。
苏合香不知道的是,衣橱和墙壁中间的缝隙里,一道高大的身影藏匿其中。
赵础沉寂片刻,他想到自己在做什么,冰冷僵硬的面部肌肉缓慢牵动,自嘲地笑了笑。
下一瞬就没了笑容。
男人无声无息地站着,没表情地抿住唇,垂下的眼红了起来,阴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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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嘉言好惨一小伙子,他洗了个澡的时间,他哥回来了,他对象就没继续待下去,他在浴室想象的嘿咻蛋打黄飞。
更惨的是,当天晚上,他房间的灯坏了,他哥给他修,站他床上的时候一个没注意,把他床踩坏了。
他哥是这么给他说的。
床不能睡了,只能换掉,那是他对象躺过的床,上面还有充满诱惑的香味,都没让他来得及打一枪。
赵嘉言郁闷着郁闷着,对象的生日到了。
苏合香没想到赵嘉言给她准备的礼物,除了那份住到她隔壁的惊喜,还有一条鱼。
赵嘉言说:“这不是一般的鱼,身上跟尾巴都是金色的,尤其是尾巴,金光闪闪的。”
苏合香看小玻璃缸里的一条金色:“不就是金鱼。”
“这不是一般的金鱼,是我去河边钓的。”赵嘉言玩她发簪上垂下来的小玉吊坠,“光是买鱼竿,挖蚯蚓都花了我好多时间。”
“辛苦了。”苏合香摸他狗头,“钓鱼送我这礼物,是你自己想的?”
赵嘉言说:“不是,伍琳琳给我出的主意。”
“你送我礼物,还要别人帮你想法子,”苏合香轻轻蹙眉,“嘉言,你怎么这么没用呀。”
赵嘉言愣住了。
一两秒后,他用力抱住苏合香,眼神炙热地说:“你从来没这么说过我,还挺新鲜的。”
苏合香:“……”
赵嘉言认真道:“这鱼不算,我再给你搞个礼物。”
苏合香拍他后背,叫他轻点抱,别勒着她:“瞎折腾个什么劲。”
赵嘉言感受她腰的纤细和性感,心猿意马:“那鱼你养不养?”
“养啊。”苏合香没收到过活的生日礼物,难得哄小男友,“说好了,我养什么都养不好,估计这小东西活不了几天。”
“那也是它的命。”赵嘉言深情款款,“我相信能活很久,用我们的爱养。”
苏合香一阵嫌弃。
赵础的言情小说,让他弟偷翻了?
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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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快十一点,赵嘉言进门刷手机,俄罗斯方块堆了老高,往下掉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全神贯注地一一放置方块,低着头去到客厅,发现一片漆黑,正要调头找灯开关,眼角捕捉到一个黑影,头皮瞬间绷紧。
“这么晚才回来。”黑影突然开口,“上哪儿玩去了。”
“哥,你在家啊,怎么不开灯,吓我一跳。”赵嘉言边玩俄罗斯方块边说,“我去给香香姐过生日了,这事我给你说过,你忘了啊。”
赵础淡淡道:“哦,给你女朋友生日去了。”
“我特地订的地方。”赵嘉言走到灯开关那里,抬胳膊敲了下,灯被打开,黑暗被亮光吞没,显出冷清的房子,和坐在沙发上的人,以及面前茶几上喝空了的几个易拉罐,塞满烟头的烟灰缸。
赵嘉言结束一个关卡就退出游戏,打开相册走去沙发边:“哥,你看怎么样,还可以吧?”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包间照片,镜头之下,桌上一捧玫瑰娇艳,流苏桌布,壁灯精美,灯光暖柔,是浪漫的。
寿星不在镜头里。
赵础的目光从照片上收回:“蛋糕也给人买了?”
“买了。”赵嘉言将手机盖子滑下来,“本来我想给你带块蛋糕,香香姐没让,她是怕你觉得蛋糕是我们吃剩的。”
赵础眼底似笑非笑。
“其实你去也行,你是我哥,作为我家人出场,一点问题都没,香香姐那边就来了三人,女的是香香姐朋友,她老公陪她来了,”赵嘉言说,“还有个是她老公的表哥。”
赵础拨弄烟灰缸里烟头的动作忽然顿了下:“叫什么?”
赵嘉言想了想:“好像姓严,严向远。”
赵础摩挲指腹:“他对你女朋友有意思,等着你们分手,他好占位。”
赵嘉言不以为然:“不会吧?”
赵础反问:“那你说,他作为你女朋友朋友老公的表哥,有必要来?”
赵嘉言哑口无言。
赵础起
身,按按他的肩膀:“早点睡。”
赵嘉言睡不着,旺盛的心火烧了一晚上,他天没亮就去隔壁门口蹲着,门里的人一出来,赵嘉言就扒上来问:“香香姐,那严向远跟你熟吗?”
苏合香脸色微变,她把到嘴边的“这么早就来等姐姐”咽下去,小男友言语里的试探背后的疑神疑鬼让她不悦。
兄弟俩一个德行,基因多可怕。
赵嘉言见苏合香不回答,在心底翻腾很久的猜疑喷涌而出:“你过生日,他谁啊,有资格来吗!”
苏合香拧他耳朵:“乱叫个鬼,别人还在睡。”
“那你怎么不回我,还是你要说你们不熟?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赵嘉言休息不好头脑不清醒,胡说八道起来,“他是不是你给自己找的备胎?你俩背着我玩儿暧昧?操,昨晚你一去上厕所,他就在你后面去,该不会你们在厕所……你干什么去,我还没说完,你别走,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让你开店,课我也不上了——我他妈昨晚都没怎么睡……”
楼道里只有少年气急败坏的吼叫,和女人一刻不停的下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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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象不理人,赵嘉言后悔了,他上课都在编辑道歉短信,删了重新编辑,反反复复。
同桌看不下去:“多大点儿事,怎么跟死了爹一样,你给买点儿零食不就行了。”
“没那么简单。”赵嘉言愁眉苦脸,他这贱嘴!
“零食不行吗,”同桌经验丰富,那就亲死她。”
赵嘉言刚冒出可以一试的念头就萎掉:“我怕她扇我。”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阳光总在风雨后,吃得苦中苦……”
同桌还没念完经,赵嘉言就趁老师低头调麦的时间,猫着腰撤出了教室。
过道那边的伍琳琳见状给赵嘉言打电话,没被接听,一下课,她就坐到他的位置,向他同桌打听。
“吵架了?”伍琳琳很意外,“吵架了啊。”
她拽手上的倒刺:“为的什么事知道吗?”
“那我不知道。”同桌说,“反正嘉言很怕那苏老板不要他了。”
伍琳琳“啧”了一声,一言难尽地评价:“这么没出息。”
没出息的赵嘉言跑去精品店,苏合香对他视而不见,买东西的人多,他要面子,没好意思在店里纠缠,垂头丧气地去找他哥。
赵础不在工地,他在酒店应酬,有个足浴的项目正在谈价阶段。
铺着红毯的走廊上,兄弟俩面对面站着,一个还未入社会,有着没被大染缸浸泡的青涩稚气,一个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满身都是世俗利益的浑浊深沉。
听完弟弟所说,赵础皱眉:“你女朋友不理你,找我做什么?”
赵嘉言烦道:“要不是你提到那严向远,我就不会跑去香香姐面前问有的没的,惹她生气。”
赵础啼笑皆非:“怪我?”
赵嘉言抽抽嘴:“哥,我不是那意思。”
有个饭局上的人出来,叫赵础进去喝酒,他没回应,只问谈个对象就把脑子丢了的弟弟:“那你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既不能在电话里说,也不能等我晚上回去说,非要现在找过来。”
赵嘉言说:“你给我几百,我给她买项链。”
赵础的手机响了,是航空工业学院那边的工程班组长发的信息,他看了眼,打几个字回过去:“几百买的项链能戴?”
赵嘉言马上就换金额:“那几千?”
“哄女朋友的钱还要找我拿,”赵础说,“恋爱怎么不干脆让我替你谈?”
“这替不了,香香姐喜欢我这样的小年轻,喜欢小的。”赵嘉言知道项链钱有着落了,他轻松起来,嬉皮笑脸地说,“哥你这样的,在她那里算是叔辈。”
赵础呵笑一声:“买了项链,准备怎么把人哄好?”
赵嘉言满脸的抑郁焦躁,混杂着几分懊悔:“我说了过分的话,她电话不接,信息不回,看到我跟没看到一样,没那么容易消气。”
赵础看墙上扭曲古怪的抽象画:“是吗。”
下一刻,他把手放进西裤口袋里插着:“不如我替你去和她说。”
赵嘉言愕然:“啊,这不行吧?”
“你去了,她不一定会听你解释,”赵础说,“由我这个做哥哥的出面,会好很多。”
赵嘉言犹豫不决:“要不还是算了。”
“行,我也忙,没时间掺合你们之间的小打小闹,”赵础抬脚就走,“你自己想办法吧。”
“诶,等等!”赵嘉言改变主意,“哥,你帮我!”
赵础脚步一停,他笑了笑,回头说:“那我就帮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