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雾白热浪一波又一波撞击礁石,俞沅之孤零零站在沙砾中,长睫不断垂落汗滴,模糊了她的视线,远处海水一点点消退,直至枯成一片荒漠,她眨了下眼,人再次回到前世皇子府后院。
“六殿下吩咐,秀云阁这几日闹虫,房内洒满药末,封门三日。”
俞沅之立在一棵槐树下,婆子递给她一件兔毛披风,念叨着委屈皇子妃,需在仆从房就寝。
秀云阁的仆从房相当于杂物间,狭窄无窗,简陋闷燥,侍女都不会留宿此地。
俞沅之抬眸望天,一方透蓝晴空泛起五彩光圈,如同蒸笼顶盖,她困于其中,被底下火把烤得神思恍惚,通身冒烟。
每呼吸一次,喉咙就像吞下半块热炭,轻轻触碰,躯壳焦脆,碎得零散。
再过一月,陛下崩逝,徐鄞继位,她劫数难逃。
夜里,俞沅之被杂物间的老鼠吓得乱跑,唯有怀抱披风倚靠院中槐树歇息,虫音此起彼伏,她困乏极了,眼皮无力搭下,但在进入梦境前仍在痛骂徐鄞无耻,竟让管家锁住全部客房,摆明针对她。
盛夏时节,蚊虻噆肤防不胜防,俞沅之不受控地抓挠胳膊、脖颈、脸颊,越抓越痒。
迷迷糊糊间,有人按住她的双手,继而一股清凉缓慢地渗入痒处,不适感陆续减弱。
待她醒来,人躺在阁中软榻上,手背几处红肿斑痕尚能嗅到淡淡薄荷香。
俞沅之匆忙推开房门,空无一人。
唯有一只玄灰燕隼振翅而过,她连忙追去——
“等等!”
院内回荡着她的声音。
“等等……”
罗羡仙瞪大眼睛,忙招手唤道:“大夫!大夫她说话了!”
女医放下药碗,疾步至榻旁抚过俞沅之的额头:“热度稍退,看来汤药还是要喂下去方能见效。”
罗羡仙急问:“那何时能醒?”
女医叹了口气:“说不准。”
枣花望着高热昏厥的俞沅之,抽噎道:“都三天了,小姐……小姐会不会饿着。”
三日前,将军府管家老头哀嚎报信,霍琅在班师回朝前日,带同几名将士至顾浔阳遇伏之地探查,山林多雨,骤起浓雾,所有人均被突如其来的瘴气熏体,葛涯副将气息奄奄,奋力爬出树林求救,奈何为时已晚。
镇国将军霍琅,中毒坠渊,生死未卜。
陛下得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瘴气多发于南部,恒邺边境临北,将士毫无防备。
俞沅之晕倒在雨中,身体如火团般滚烫,阿娘含泪一遍遍用冷帕覆体为她降热,守在榻前三日未阖眼。
“等等我……”
罗羡仙俯身听她的呓语。
“再这样下去,人会不会烧糊涂了?”女子哽咽道,“大夫,再给她换些药,什么好换什么!”
女医为难道:“六皇子妃,这与药材好坏无关,俞姑娘此病颇为蹊跷,或因急火攻心,或因气味刺激,尚需时日调理,六皇子妃有孕在身,还是尽早回府歇息。”
罗羡仙上禀皇后,称自己怀有身孕一月有余,算算日子恰好是皇家狩猎那晚,女医多年前曾受她娘亲恩惠,一直为罗羡仙看诊,经其举荐随侍安胎。
枣花点头如捣蒜:“皇子妃身子重,不能有闪失,让奴……奴婢照顾!”
罗羡仙转头看向泪眼婆娑的阿娘,不忍道:“俞夫人脸色不佳,你先扶她回房,我调派人手帮衬。”
院内一阵响动,宝嘉掀帘,称六殿下亲迎皇子妃归府,女子闻言拧眉,手帕攥出细微褶皱。
碍于礼数,枣花搀扶阿娘出门向六皇子行礼问安,男子端坐马背,一袭绛紫华服挺拔俊雅,矜贵不凡。
“六礼,请皇子妃。”
徐鄞目不斜视,语气平静。
唤作六礼的侍卫抱拳应是,阔步至木门旁高声传意。
稍顷,宝嘉搀扶罗羡仙跨过门槛,站在廊前。
徐鄞开门见山:“我有事需离京半月,听闻你怀有身孕,头三月最是紧要,为腹中孩儿着想应避免奔波辛苦,不妨将你娘家姐妹接入府内养病,侍女足数,既能为你分忧,也免于她阿娘焦急疲累。”
罗羡仙斟酌片刻,问道:“殿下离京半月可因公差?”
徐鄞低嗯一声,并道:“还有私事。”
女子并不知晓两人关系,权衡半晌颔首应下。
俞沅之面容苍白被抬入软轿,徐鄞远远瞥了眼,手掌握紧缰绳。
霍琅安排的四名随行护卫寸步不离,奈何皇子府后宅女眷颇多,他们迫于无奈,唯有日夜守在后门外。
两日后,俞沅之通身高热退去,缓慢睁开双眼,恢复神智瞬间,她掀起丝被就朝屋外跑,被侍女慌忙拦住。
“快去告知皇子妃!”
耳畔传来焦急喊声,她双膝酸软,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罗羡仙扑在榻前止不住哭:“这般折腾自己,命要是不要!”
俞沅之动了动嘴唇,艰难发声道:“他……回来了吗?”
她记得霍琅领兵出征,记得他大获全胜,记得军队快要归城!
罗羡仙喉咙哽住,浓密长睫沾染湿润,轻轻摇头。
一缕凛风由窗钻入,吹得床前帷帐小幅晃动,俞沅之咳嗽几声,目光游离喃喃说道:“要下雪了。”
她闻到雪的味道。
“我去找他……”
罗羡仙啜泣道:“胡闹,你的病还未痊愈要怎么找?眼下襄京城出入都需通关令,私自闯关定会受罚,何况大军正在四处搜寻……”
女子不忍继续劝说,她对这种痛感同身受,遂抱住俞沅之哭得撕心裂肺:“沅儿……你还有我,我们一起……”
俞沅之缓慢地闭上双眼,峡谷冷冽寒气仿佛萦绕在她周围,那是她的故土。
每一粒沙都向她呐喊着,霍琅就昏迷在山洞里,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我去找他!”俞沅之猛地坐起,汗水濡湿额发。
“快拿药!”罗羡仙哭喊道。
汤药苦涩,尽数灌入俞沅之的喉咙,令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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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一,寒风刺骨,宝嘉耳朵冻得通红,提着食篮从膳房出门,一路疾行。
枸杞乌鸡汤炖得软烂有滋味,刚好为俞姑娘补身。
她小心翼翼推开房门,两名侍女趴在桌上瞌睡。
“怎睡着了,快醒醒!”
宝嘉一边打开食篮一边催促,拿起碗盖,热腾腾的白汽滋滋向外冒,香气浓郁扑鼻,然而侍女还是没有醒。
“这才几时,偷懒是想挨板子不成?”
她皱眉恼怒,又不好大声训斥,撅嘴捧着汤碗朝床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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