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的时候,乐瑶与戚思彦的婚事并不在任何人的意料之中。就像是圣上的一个突发奇想,轻飘飘地在万人之前宣告,没有一丝商讨的余地。
这个中原因其实也不难想。
乐瑶受宠,却无权势。若无圣上庇佑,日子定然没有现在这样好过。
促成这桩婚事,一是因为戚思彦德行过人,家世又好,是值得托付之人。二来,是为了防止戚家与京中豪门联姻,扩张势力。
无论如何,一开始,没人觉得这位温良谦恭、冷静自持的戚家二公子,能和娇生惯养、骄矜自傲的小公主过到一起去。
更不必说,京中上下谁人不知,九公主李乐瑶崇尚英雄,平日里最厌烦那些慵懒脆弱的公子哥。而戚思彦,可恰恰是个靠药续命的病秧子。
事实上,很多人并不了解公主的为人。乐瑶只是高傲,而非跋扈。对于镇守边境、为国为民的景西王一家,自是心怀敬佩。对戚思彦,也绝无轻慢之心。
她讨厌的,从来就只有这纸不曾问询过她心意的婚约。
乐瑶受宠,便以为自己此生能够嫁个心爱之人。却不想圣上赐婚,打碎了她所有的愿望和希冀。
她不愿就此认命,也害怕辜负了戚思彦这样值得敬重的人。
未成想,戚思彦先一步看穿了她的意思,温柔地替她解了围——
“男女之情原就是强求不来的,喜欢谁,或不喜欢谁,都是你的自由。待日后,皇上不再惦念此事,我们再找个机会和离,可好?”
乐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按说这番话确实说到了她的心坎上,但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甚至……有些愧疚。
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更多地了解一下这位婚约对象。
……
世人皆知,戚思彦并不是在京城长大的。
十六岁以前,他一直生活在西北边境,跟随父兄上过好几次战场。想来在西北那地方长大,应当也曾是个意气风发、豪爽直率的少年英雄。
想到戚思彦如今举止端方、病弱不堪的模样,乐瑶有些想象不来他曾经的样子。
而造成这一切的转折点,便是许多年前西北边境那场暴乱。
乐瑶向一些人打听了那场动乱。可她所相熟之人,也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对于这事的了解,并不比她多多少。
说来说去,能得到的信息无非也就那几条。
“天曜十五年,西北边境爆发动乱,景西王妃身殒,戚家二公子戚思彦身中奇毒,落下病根,从此再不能武……”
面对这样寥寥数语,乐瑶敏锐地察觉到一个问题——
为何受伤的会是戚思彦?
若这世上真有这样烈的奇毒,能让一个自小习武的人彻底坏了身子,留下病根,再不能武,为何不直接将其大规模地投入到正面战争之中?
十余年来,乐瑶可从未听说西北边境出过什么奇毒之患。为毒所毁的,似乎就只有戚思彦一个人。
乐瑶猜想,也许是因为此毒的制备条件太过严苛,而下毒的机会更是千载难逢。
若真是如此,事情就更加蹊跷了。
连她这个不曾上过战场的女儿家都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赫月蛮族的将领没道理将这份杀人利器用在一个初出茅庐、未露锋芒的孩子身上。
除非……
中毒一事,本不是戚思彦应当承受的灾祸。
想到这种可能,乐瑶的心渐渐沉重起来。
直到定州一难过后,阿柔归京,乐瑶主动询问,从她口中得知了真相。
“他们想要下手的对象,本应是少年成名、骁勇善战、获封世子,将领之才比我爹还要更胜一筹的大哥。就在淬了毒的暗箭即将刺入大哥胸膛的那一刻,二哥挡在了大哥的身前。”
戚思彦很温柔,对待亲近之人,无论何时都带着温和的笑意,似乎从来不舍得生气,令人感到踏实又温暖。
戚思彦很强大,他热爱着西北大漠的雄鹰与战马,热爱着恣肆昂扬、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光,却能为了至亲家人,甘愿斩断所有过往,将所有的少年意气封存于病弱的躯壳之中,从此再不提起。
时至今日,乐瑶终于知晓,将要与她命运相连的,是一颗怎样温柔而强大的灵魂。
……
成亲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二人的关系都十分尴尬。
他们年龄相差很大,性情又全然不同,能聊到一处去的话题更是少之又少。
最要命的是,二人并不知晓对方对自己的看法是怎样的。
戚思彦喜欢乐瑶,却认定乐瑶不会喜欢上像他这样苍白如纸的病秧子,因此在她面前将“克己复礼”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不仅主动要求分房,也对她极尽礼待,不敢逾矩。
乐瑶对戚思彦的感情,更多是尊敬与感激,而非男女间的情愫。她有意探寻戚思彦身上鲜活的一面,却有些无从下手。
戚思彦对她很好,总能敏锐地感知到她的需求和愿望,并默默解决。
乐瑶练剑遇到瓶颈,戚思彦便请了江湖剑客来指导。
乐瑶受邀参加宴会,戚思彦提前为她准备好衣服,并问她是否需要自己陪同。
乐瑶在外面玩得忘了时辰,戚思彦也总是亲自接她回家。
就连乐瑶随口一句“有点想念城东铺子的桂花糕”,戚思彦也会记在心里,下朝之后专程绕路去买。
情愫如同一粒种子,种在心田之间,在细水长流的滋长之下,逐渐破土而出,长出新芽,悄然绽放。
……
夜里,乐瑶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想着自己与戚思彦相识以来的一点一滴。她不敢细想自己如此在意他的原因,更不知该以何种心态面对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正当胡思乱想之际,乐瑶却听得外面吵吵嚷嚷。隔着纸窗,隐隐能看到移动的火光,似是有人提着灯来回走动。
乐瑶心里有些不安,披上外衣出了门,随手抓了个侍女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侍女神色匆忙,快速解释道:“二公子突然发了热,烧得厉害,我去喊大夫来。”
乐瑶心下一惊,顾不得许多,直冲着戚思彦的房间去了。
还未进门,便听得里间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
“彦哥!”乐瑶急切地冲了进去,三步作两步地来到戚思彦的床边,蹲下身去查看他的情况。
戚思彦紧紧拧着眉头,咳得很艰难。他的皮肤很白,面上却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不知是烧的,还是咳得太过用力。
乐瑶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只能一边抓着他的手,一边尽力撑着他虚弱的身体,让他不至于脱力倒下。
明珠端了温水来,示意乐瑶喂给他。
乐瑶接过水,扶着戚思彦,“彦哥,喝点水。”
戚思彦借着她的力,艰难地小口啜饮。
仅仅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戚思彦躺回床榻之后,依然喘息了好一阵。待缓过之后,他才勉强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我……睡不着,听到外面有动静,过来看看。”
“抱歉……”
“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扰得我睡不着觉……”
乐瑶话说到一半止住了,她突然意识到,造成她夜不能寐的原因,其实还真有戚思彦一份。
戚思彦病得迷迷糊糊,没注意到她这片刻的愣神,只是低声说道:“不必管我,早些歇息吧。”
乐瑶回过神来,很不认同地说道:“那不行,你都这样了,怎么也得等大夫看过再说。”
戚思彦张了张口,还欲再说些什么,乐瑶抢先道:“好了,你就不要再说话了。省省力气,好好休息,反正我是不会走的。”
戚思彦终于没再说什么。
等到大夫匆匆赶来之时,戚思彦已经昏睡了过去。
大夫轻车熟路地搭上脉搏,又问了明珠几个问题,随后对乐瑶说道:“天气转凉,二公子这是受了寒,身子骨又弱,才会如此,夫人不必过多忧心。”
乐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也没功夫纠正“夫人”这个称呼,只是问道:“真的没事吗,他看起来很难受。”
大夫只是叹了口气,似乎对此类情况早已习以为常了,“每逢天气骤变的时候,二公子总是会难受上一阵的。”
“你的意思是,没有别的法子,就只能这样捱过去?”乐瑶皱眉。
“这……唉……”
“我知道了。”乐瑶说道,“劳烦大夫开药吧。”
……
药煎好时,乐瑶将戚思彦叫醒了一次。待喝过药后,他很快又昏睡过去了。
明珠劝乐瑶先行休息,乐瑶却心事重重地摇了摇头。明珠见状,不再相劝,主动退到外间去,将空间留给了二人。
乐瑶不太能分辨,现在的自己对于戚思彦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她自小受宠,从来没有亲力亲为地照顾过什么人。但是此刻,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清俊、瘦弱异常的人,苍白脆弱地躺在那里,皱着眉头,似乎在极力忍耐痛苦的模样,莫名觉得自己的心也酸涩肿胀起来,泛着细细密密的疼。
乐瑶意识到,她是在心疼。
心疼这个单薄如纸的青年,本可以做西北大漠一只翱翔天际的雄鹰,却为命运所累,斩断羽翼,自囚于长祈城的方寸之中,终日受病痛催折。
乐瑶不自觉地伸出手来,想要抚平他眉间的皱痕。
她的指尖不算冷,对于高烧的病人来说却凉凉的,很舒服。就在指尖触碰到眉心的那一刹那,戚思彦当真舒展了眉头,看起来稍稍放松了一些。
还不待乐瑶松一口气,床上那人身形一动,直接将她的胳膊抓住了,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
乐瑶有些意外,没想到一向成熟稳重的戚思彦,在无意识的时候,竟也会有如此黏人的一面。
她未曾挣开,任由戚思彦这么抓着,蹲下身去凑近他,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下一秒,她却愣在了原地。
“乐瑶……乐瑶……”
戚思彦在唤她的名字。
心头瞬时如擂鼓一般狂跳不止。在乐瑶不自知的时候,连她的语气都染上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期待,“彦哥,我在,怎么了?”
“乐瑶……”
也不知戚思彦有没有感受到她的回应,声音越来越小,说出的字句越来越细碎,让人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可乐瑶还是听清了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是一句微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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