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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她的裴君辞(2)

【14】

甫一进门,许蔚兮穿过一道小花园。

芍药香散布在微湿芬芳的潮湿雨意里,每走一步,芬芳的香气便伴随雨后泥泞尘土气息灌入鼻腔,说不出的好闻。

她内心还想着方才晋王望她的眼神,不禁心跳如鼓。

晋王的那道眸光,不加掩饰,很是直白露骨,似乎,他并不在意如此这般看她。

她是他兄长的未婚妻子,如此大胆的眼神,他不怕,被人揪住这小辫子去皇帝那里告一状吗?

她入宫两月,已对宫内各妃嫔和诸位亲王的事儿有了些计较。

譬如晋王,他母妃周贵嫔曾是皇帝爱极一时的宠妃,后来一朝失了宠,被皇帝打入冷宫不得出,后郁郁而终,在一个冬夜薨逝了。

据那些资历年老的宫人说,周贵嫔死的时候,还不是晋王的裴照郢才五岁,宫人发现已经死去的周贵嫔时,七皇子裴照郢就蜷缩在周贵嫔已经凉透的臂弯里。

他年纪太小,并不知自己的母妃已经死了。

他被宫人叫醒后,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宫人尖叫。

宫人奔逃出去,叫来人,他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母妃被一卷草席卷了。

他不哭不闹,似乎无情无义。

只是,五岁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叫死了?

直到几个太监一边骂着晦气,一边抬着一卷裹了周贵嫔的尸身的草席走出那座冷宫,裴照郢才追着那太监后边问,要将他母妃抬去哪里。

太监始终顾忌他是皇子,本要一脚踹他身上的,却又不敢,只一脸不耐地说,你母妃死了,既是废妃,自然抬去一把火烧了了事。

裴照郢松开手,往冷宫外跑,一路跑去恭贵嫔的长禄宫。

恭贵嫔与周贵嫔是一同入宫的好姐妹,在周贵嫔被废入冷宫后,只有恭贵嫔一直暗中接济周氏母子。

恭贵嫔便是后来的恭妃,泰王和昭阳公主之母。

许蔚兮听恭妃身边一位待了三十年的老嬷嬷说,当时才五岁的裴照郢跑到长禄宫时,身上的衣物,只两件薄薄的春衫。

一个皇子,在冬日里连一件御寒的衣物也没有,实在很可怜,不仅如此,在冷宫吃的也是些残羹冷炙,这些残羹冷炙的质量,全凭宫人的心情和良心,有时候,甚至残羹冷炙也没有。

君王是何等薄情?

曾经的宠妃,沦落到如此下场。

恭贵嫔不忍心,便冒着被治罪的风险,跪在皇帝的紫宸宫外,请求抚养废妃周氏之子。

皇帝听闻周氏薨了,竟破天荒的,当日没有上朝。

周氏生下皇子后一年被废。

若不是陡生变故,她该是毓妃才是,而不是死在冷宫。

周氏死的那一天,皇帝裴豫发了好大脾气,他踏入周氏住了四年的冷宫,走了一圈,发现前一晚剩下的残羹冷炙如此不堪入目,当即下旨,将负责周氏膳食用度的宫人通通杖毙了,又下旨,恢复周氏位分,追封为毓妃,以贵妃仪制下葬,并安葬于妃陵。

周氏的故事听得许蔚兮拔凉拔凉的。

有宫人还说,皇帝对周氏始终有情,可她却只觉君王无情无义。

人都死了,要那些虚礼还有什么用?

皇帝真在乎周氏,就不该如此待她。

***

晋王的春英殿比之流光殿,自然是极其奢靡宽阔的。

这南苑行宫亦是十分奢靡华贵,大宫门前,有一对威风凛凛的铁狮子,脖颈上系着红绸,两头汉白玉雕成的狮子分立两厢,大宫门前,有东朝房和西朝房各五间,旁边,是御茶房和寿膳房,大宫门内,便是军机阁。

许蔚兮带着朱若和紫茗穿过几道拱门,来至内院。

篁竹林立,足有几百上千杆,密密麻麻望不见头。

穿过紫竹林,迎面一对麒麟抱鼓石,漆饰彩绘的木影壁,向北,一座佛堂,花木扶疏,清幽静雅。

这春英殿,曾是先帝皇后伴驾春蒐住的寝宫,只是后来先帝皇后早逝,钦天监说,此处好是好,却冲月,皇后及妃嫔都不宜住的,但若是纯阳之体,便可住,于是春英殿便分为皇子居所。

至于为何不是太子住这儿,原因很简单,太子的宫殿比春英殿更大更华美,太子看不上这春英殿,何况太子也笃信钦天监的冲月一说,他母亲是杨皇后,曾经也在此地染上过疾病,并且,杨皇后也早逝,于是太子便甚不喜欢春英殿,其他亲王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去堵,遂都不肯入住春英殿,于是,晋王不怕死地住了进来。

“你们晋王殿下就不怕自己被诅咒了吗?”

到了内院一暖阁,宫人奉茶时说了一嘴儿关于春英殿不详的隐秘,许蔚兮便这么问了句。

宫人却不怎么在意般,说:“钦天监说了,纯阳之体可镇压邪祟,晋王殿下虽不比太子那般尊贵,也是皇子,自然可挡煞的。”

“……晋王殿下心真大,若换了我,是绝不肯住进来的。”

这暖阁是间抱厦改的,设计很是精巧,抱厦前檐,悬挂一块先帝题写的“风月清影”金丝楠木巨匾。

春英殿共三进院子,房舍二十来间,殿内庭院遍植奇花异草,各殿自成院落,游廊相连,窗扉、隔扇、天花板上雕有蝙蝠、万字、寿字、卷草纹样,十分雅致。

殿外看着富丽堂皇,内里倒是清雅,十分有趣。

她品了会儿茶,等了会儿,觉得有些乏了,便支着手肘撑了下颌,窝在铺了层锦缎面褥子的榻上闭了眼睛想睡会儿。

她睡着了,双颊晕染,酡红的颜色,除去两颊的脸蛋儿又是白皙如雪的肤色,朱唇轻点已是艳丽的樱色,耳坠一对嵌宝石莲瓣纹金耳坠,坠饰穿珍珠和琉璃珠和东珠。

裴照郢换了身衣裳来寻褚采薇。

一进暖阁,便望见许蔚兮单手支着下颌懒怠地坐在榻上,垂在裙边的一只手上握着把团扇。

她闭着眼睡着的模样,很是有些娇憨之意,微拧着眉,颈项那里沾着一片淡粉色飞花,该是方才穿过芍药圃沾上了,芍药圃种的不止芍药,还有别的什么花儿。

他还未发话,仲安已先低头捂着嘴笑了声,接着,冬苓自外边进来,见了晋王,忙走来福了福,一抬眼,却望见许蔚兮坐那睡着了,便不忿,走过去推了推。

许蔚兮悠悠醒转,望见冬苓一张不大高兴的脸容,不知何意。

再抬眼往前,却见裴照郢正立在轩窗下不喜不怒地看着她,她一惊,已是醒了大半,忙下了榻朝他福了福。

仲安道:“姑娘怎在这里睡过去了?哎,也是小的不好,没收到准信儿就让姑娘走了这一遭,褚小姐她们今日不在屋内下棋了,改成骑马打猎了,过两日陛下要举办一次盛会,要赛马,要比拼谁猎的最多,总之,褚小姐怕晋王殿下到时输了不好,已去了围场苦练骑射了。”

“……啊,是吗,是臣女唐突了,既褚小姐不在,那臣女先告辞了。”

许蔚兮忙又福了福,便出了暖阁。

她走后,冬苓便对晋王说:“殿下,这上官小姐好不检点,马上就是太子的人了,怎能往旁的男子屋里走动呢?若有心人告到太子那里去,这不是害了我们殿下吗?”

仲安道:“你这丫头,也嚼起上官小姐的舌根来了?她日后是太子妃,你可别惹她,再说了,今日她来春英殿也是褚小姐让请的,爷都没说什么,你还不乐意了?再说了,褚小姐日日往春英殿里跑,也没见你嚼褚小姐舌根。”

冬苓哼了哼道:“那不一样,褚小姐日后是爷的王妃,是晋王府的主母,岂是旁人可比的?褚小姐自然可来了,别的人就不一样了,譬如这位上官小姐,真是没分寸,不知廉耻。”

话音才落,晋王便冷声道:“冯冬苓,不许嚼人舌根子。”

冬苓心里不太乐意,却也不敢违背主子的意,忙低头应了声。

下午天已放晴,晋王又走了。

冬苓叫几个宫女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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