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周不闻和严亲王在悠州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不得而知。现在，广为人知的是，周不闻叛入沅国后，亲自带领沅军围剿严亲王带领的虞军，除了严亲王身边少数精锐，剩下的虞国士兵包括龙霖军都死光了。

严亲王死里逃生后，受到虞帝嘉奖，愈加受到虞国百姓的爱戴。

恍恍惚惚，雁过无痕。虞萧比照着日期算过，自周不闻离开京城，已经一年了。

过去的日子，他早已接受周不闻判国的事实，比起他这样活着，虞萧反倒更希望他已经死了。

按照惯例，龙霖军每三年会面向整个虞国进行招兵。近几年龙霖军的地位虽然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冲着龙霖军丰厚的俸禄，仍有无数人挤破了头想要进来。

但龙霖军招兵考核相当严格，每个省只有不过三十个名额，划分到每一个县，便只有前两名才能入选。

见着烈阳再度升起，比一年前更加惹人心烦，龙霖军也火急火燎地面向大虞开展招兵事务。

忙前忙后一月有余，招兵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

虞萧顶着毒辣的太阳守着士兵训练，面上无晴无雨，肤色因为这一年的暴晒显得更深了一些，但许是天生肤白体质的缘故，纵使晒了一年，也只是变成了更健康一些的小麦色，倒是显得原本阴郁的狐狸眼少了几分病态，多了几分硬朗。

校场上士兵动作整齐蹲着马扎，伍月抱着一沓本子急冲冲走过来：“统领，招兵考核已全部结束，一月前从大虞各地选拔出来的新兵一共九百三十人，今天已全部到达京城。”

虞萧不做反应，只是动动嘴皮：“好，今日安排好他们住宿，明日便安排他们开始训练。”

这是他带的第一批新兵，作为龙霖军统领，虞萧于情于理都要先到新兵营慰问下走个过场。

伍月为虞萧安排好了巡营时间，预计今夜太阳落山后虞萧会和新兵们见第一面。

入夜前，伍月走在虞萧身后，随着虞萧进了新兵营。

突然，“砰！”一声脆响，五六个又高又壮的新面孔将一人团团围住，为首的高个壮汉胡茬旺盛，声音粗莽：“他娘的！老子要你喝酒是看得起你！大伙今天能一起站在这里那是缘分，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高个作势撸起袖子就要动手，周围几个人并不阻拦，黑压压站在高个旁边，口中叽叽喳喳说着一些不知好歹之类的话。

其中一人附和道：“虎哥可是这次考核中京城的魁首，要论能力，在场的各位没人是他对手！你装什么清高？”

高个子就是他们口中的虎哥，陈虎一拳高高举起，见状就要落到中间那人的脸上，虞萧和伍月站得太远，只能看见那人没被挡住的额头。

就在大家都以为中间那人要吃苦头的时候，那人却只用单手接住的陈虎的拳头，任凭陈虎挣扎也松不开手，旁边几人紧张得不敢出声，只是眼睁睁看着陈虎的小臂一点点变得扭曲，随后听见了“咔嗒”一声闷响。

陈虎嚎叫着望向自己被折断的小拇指，胸口剧烈起伏着，却因为绝对的武力碾压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他身后的几个人见状也噤了声，面面相觑。

那人声音低沉沙哑，听上去辨别不出其他情绪，只夹杂着淡淡的嫌弃：“滚。”

以陈虎为首的几人夹着尾巴灰溜溜逃离，现场只剩下他一人。

望着那人的背影，虞萧忽地生出一种诡异的熟悉感来。

那个他一年里无数次夜不能寐时反复想起的身影。

想到这里，虞萧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害怕那人转过身来，他害怕看到那人的面容。

于是他以闪电之势转身，抬脚就走，却在两步之内听到了他幻听过无数次的声音。

“虞萧？是你吗？”

明明心下厌烦的要死，可两条腿偏不听使唤，不管虞萧如何努力他都迈不出第三步。

他想过一万次和周不闻再见面的场景，可没有一次是在这里。

他好想大声回答是我，我等了你一年，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可是他的骄傲、他的自尊还有他的痛苦都在警告他不能这么做，他现在是国之重器，而周不闻是逃兵、是叛徒、是卖国贼。他们势不两立，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最初的样子了。

虞萧抬手擦干微微润湿的眼眶，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望着眼前沧桑得可怕的周不闻，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

周不闻发丝凌乱，眼下因为睡眠不足变得乌青，浅浅的胡茬让下巴变也得青绿，身上的衣服补丁一块连着一块，这些事实似乎在无声地告诉所有人他过得并不好。

他笑了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周统领，怎么，在沅国待腻了又想回龙霖军当将军了？”

“没想到龙霖军新统领会是你。”周不闻咽了咽口水，并不理解虞萧眼底为何沁润着一汪湖水。

心口像被捏了一把，虞萧自嘲地笑起来，原来一年里都是他在自作多情。他也想过万一严亲王说的是假的，万一周不闻只是战死了，又或许周不闻只是当了逃兵，可如今周不闻这副样子，并无忏悔，他根本毫无悔过之心。

“你当初为何要走？”虞萧此时还抱有一丝希望，只要周不闻说他是被逼的，那他就愿意像当初一样替他隐瞒已经回到虞国的事情，只要他是被逼的。

周不闻瘦了许多，身姿却比以前更加挺拔，他眉毛微微皱起：“就算没有严亲王的威胁，十日一到，我也还是会走的。”

“那给我的答复呢？”

周不闻恳切地低下头，对此他无法解释，只有无限的歉意：“对不起，当初是我利用了你，只要伍月能活着回来，我就一定会离开，我……没想过给你答复。”

事已至此，周不闻是不是被逼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一年前那个他喜欢过的周不闻已经彻彻底底死掉了。

彻底。

一年，虞萧变化很大，他现在已经不爱穿以前那样惹眼的衣服，战袍铠甲覆盖住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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