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刺骨的冷穿破肌肤，在早已腐烂生疮的身体上蔓延生长。黑暗之中隐隐约约传来几缕微弱的烛光，惊得指骨上缠绕着的蛆虫仓皇逃窜。

“呼——”

风声呼啸。小小一方房间回响着怪异的呼吸声，仿佛与风声和鸣。早已于地面上凝结的血水被些许白雪覆盖，宛若雪中红梅，鲜艳而刺目。

……刺目。

眼睫早已□□涸的血液浸透，宋程曦虚弱地喘息着，盯着地面上的奇异画面看了许久，在听到渐近的脚步声时，才渐渐回过神来，闷笑一声虚虚抬起眼皮开口：“怎么，我的死期到了么？”

夺目的红映入眼帘，裴晏华垂眼盯着他望了许久，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冷冷开口道：“你早就该死了。”

“是，我早就该死，”宋程曦舔了舔犬齿，笑容癫狂而怨毒，“我早该在他认识你的那一年就拉着你和他一起去死。”

锁链随着挣扎的动作划过地面，发出一阵又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静静盯着他望了许久，裴晏华忽地低声一笑，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呵……真有意思，宋程曦。”

“你恨我，原来是因为他？”

“可惜他的尸体早就被我扔去喂狗了。否则我定要在你面前将他一刀一刀凌迟不可。”

“哈、那又如何？”

宋程曦哈哈大笑一声，额角源源不断渗出鲜血，染红了苍白的脸颊，面色狰狞可怖，“他的眼睛在我这里，从此以后他能看到的人只会是我一个！生生世世皆是如此！你算个什么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哈……”

“啪——”

巴掌落下，宋程曦的笑声戛然而止。鲜血从唇角溢出，裴晏华的目光轻蔑而嫌恶，“谁稀罕。”

宋程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许久后沾满鲜血的唇微微一动，吐出两个字：“贱人。”

裴晏华闻声，眉眼微微一动，片刻后不知是想到什么，表情忽地变得有些怪异：“你在嫉妒我？”

“因为他？”

宋程曦不置一词，只是冷眼看着他。低头同他对视许久，裴晏华低笑一声，“竟是如此。”

“原是如此。”

他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些什么，豁然开朗。蓦地拔出长枪砍断锁链后，他猛地拽起宋程曦的头发，将他一路拖行至雪地中，眯了眯眼，“瞧见那口锅了么。”

“我会把你生生煮化。”

宋程曦闷笑着，“你以为我会怕这个？”

裴晏华呵笑一声，蓦地松了拽住他头发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当然知道你不怕。”

说完，他又俯下身捏起宋程曦的下巴，笑吟吟道：“你可知人死后当真会入轮回？”

宋程曦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你要做什么？！”

裴晏华笑眼盈盈瞧着他，“你不是很想去见他吗？那我就让你去见啊。”

“我要让你们世世相逢，世世错过。我要让你们覆水难收被痛苦反反复复架在火上炙烤，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宋程曦，该上路了！”

“噗呲——”

话音刚落，裴晏华便面无表情地举起长刀，毫不犹豫地斩下了宋程曦的头颅。

雪地之中，头颅顺着白雪滑落，在满地苍白之中画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

热。几乎快将骨头灼烧融化的热。

仿佛被人架在铁锅之中蒸煮，难以言喻的热汽将周身包裹，不断腐蚀着肌肤。

“叮——”

是什么声音？

喧哗声在膨胀生长，铃铛的脆响在这片沉闷的声音中显得尤为清晰。

呼吸声渐渐变得无比急促，双手奋力地挣扎着，想逃脱这片黑暗的死海。眼皮却犹如千斤重，始终难以活动。

他是死了么？

……

挣扎仍在继续。周身力气丧失的速度变得愈发迅速，直到宋程曦几乎快失了挣扎的意识——

“轰隆隆——”

一声雷响猝然响起。

宋程曦蓦然惊醒，惊魂未定地睁开了双眼。

惨白的脸颊在闪电照耀下显得可怖惊悚，无意间被咬破的唇源源不断渗出鲜血。血腥气在口腔中蔓延，仿佛连呼吸都是在咽血，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色很是难看。临死前的疼痛至今仍似一把悬在脖颈上的刀刃，仿佛随时会下坠掉落来夺走他的性命。

不……

不对。

手上的异样触感袭来，似是察觉到什么，宋程曦猛地低头望去。

雪白脆弱的脖颈映入眼帘，一张虽还稚嫩却已显秾艳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闯入视线。清瘦的肩膀被薄衫虚虚包裹着，那双原本已经被他挖走的双眼此刻正好好地装在眼眶中，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浓烈的恨意随着渐渐清晰的视线在心脏中扎根生长，穿透胸腔源源不断朝着面前人的脖颈攀爬而去，缠上他的脚腕、腰际、手臂、脖颈。

大有要将他生生勒死之势。

眼眶因为恨意而泛起猩红，那双苍白纤长的手落在雪白的脖颈。混沌的神智在叫嚣着掐死他、掐死他！彻底把他掐死像上一世一样抠出他的眼珠嚼碎咽下让他一辈子只能看自己再也不能去看裴晏华那个贱人，然后把他关起来。这样他们就会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

哈、好朋友，他们会成为彼此唯一的好朋友。

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宋程曦兴奋得几欲发狂，虎口死死按在李怀英的喉结，那处还在因为呼吸上下移动。是不是只要把他掐死了他就不会再反抗了？宋程曦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去做了。他闷笑着收紧双手，沉浸在幻想之中无法自拔。

直到……

“唔……殿下？”感受到脖颈上的力道，李怀英难受地睁开了双眼。听到他的呼唤声，宋程曦心头陡然一紧，蓦地松了双手。

不。

裴晏华的话在脑中回响，宋程曦用舌顶了顶腮帮，表情阴鸷。

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李怀英无所察觉，睁大双眼瞧着他，面露担忧之色。见他半晌不回话，不由得失了礼，伸出手凑到他额前，微微泛着凉意的指尖抚过他的眉心，又轻声唤了他一声：“……程曦？”

阴鸷的脸色随着李怀英的触碰渐渐趋于平和——那是他一贯能伪装、且最易伪装出的模样。宛若毒蛇一般的目光落在李怀英的脖颈，像是找准猎物的姿态，他舔舔尖锐的犬齿，许久后勾唇一笑，抬手攥住李怀英清瘦的手腕，纤长的指渐渐缠上他的小臂，开始悄无声息捕食：“怎么？”

见他模样恢复如初，李怀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一时间便也顾不上他渐渐攀爬到自己脖颈的手臂，微微歪着头冲他扬起一个笑脸，面颊明媚又鲜艳，柔声道：“是做噩梦了吗？”

指尖真实的触感、面前人清晰的面容、以及隐隐作痛的喉间都在提醒宋程曦，他重生了这个事实。盯着李怀英望了许久，他缓缓勾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一字一句道：“是、啊。”

“孤做了好长的噩梦。”

梦到你为了一个贱人抛弃我不要我，梦到你为了一个贱人对我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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