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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将军迟暮

东宫位邺陵城正中向北,听证殿之后,其建一廊道连接,可随时入殿,与帝论政。

桓越清常听得人言,东宫,众观神秘,少有人入。

非侍从或太子信赖之,不得进。

而今,桓越清却坐撵相邀,环顾四周。

内有大小殿十数矣,亭台楼阁,观行宫榭等六十六所。亦有凿河引之水渠,可盛万斛舟,宽阔无比。

然,如此广阔居所,侍从甚少,装饰素雅,与普通世族一般无二。

这倒教桓越清忆起从前师父评太子之语。

“处重明之位,居正体之尊。”①

此番爱重厚德赞语,颜渭这般孤高傲洁之人亦被折服。

一路暗赏,心有钦佩之感,桓越清慨叹,居高位却久持温简素朴之心,真可谓,世间罕有。

轿撵停于偏殿暖阁,太子欲命侍从略备薄酒款之。

桓越清婉言谢绝,坦诚而言,“未敢擅审尊上意,请殿下明示。”

那枚玉佩使她多思烦忧,不敢懈怠。

于太常寺外识得玉佩,实为她所赠,乃恭宁生辰贺礼,取羊脂白玉为材,亲手雕刻貔貅纹样镶金制成。

虽不及皇家工匠所制精巧,却胜于其所含情谊。

太子示物在前,必与恭宁有关,她不得不从。

“不知此玉佩殿下从何处得来?”

“我早知你性,”太子揶揄道,不复多言,招来侍从,“恭宁所为何事,我亦未可知。仅托付相邀入得东宫,其后之事,皆由此仆牵引。”

桓越清本不欲久留,起身速拜,“多谢殿下,容臣告退。”

太子颔首示意,教侍从好生侍奉,遂回避更衣而去。

依那侍从指引,行迂回曲折数时方至,侍从恭敬轻声道:“公主吩咐,大人径入即可。”

不疑有他,桓越清道谢踏入。

未尝想得,此轩榭之中竟有一女子,贸贸然,扑身哭诉。

*

“明璇!你这是做什么?!”

恭宁手拎美酒而来,现下惊得碎裂于地。

怒喝走近,毕无晦仍依偎桓越清之上不愿起身,而观桓越清,只见她蹙眉冷面,屏气忍耐。

毕无晦越发逾矩,恭宁气恼至极,大力拽过,举手欲打,可见她那泪眼朦胧,哀断神伤之态,如何愤懑亦下不得重手。

恭宁恨极,眸含热泪,颤声质问,“你!你何至于此啊?”

似是一语惊醒,毕无晦倒地请罪,满目哀恸,羞愤愧悔,哀哀攥住恭宁衣角,“恭宁……”

“可是为了伯父之事?”

“父亲,父亲他,”毕无晦以手掩面痛哭,“父亲病笃,朝夕难保,恐未能久留人世。”

闻言,恭宁惊诧变色,“怎么?”

毕无晦不曾言语,只顾垂首哀恸,复而屈膝并行于桓越清身前,怯怯凝视,“万望大人垂怜,娶了我罢!”

不待恭宁再怒涌心头,此前漠然观望的桓越清却是跨步上前,隐有失仪神色,“大将军何顾病危?”

恭宁扶起毕无晦安抚,方将此事原委一一道来。

中领军大将军毕北川,原为一山野匹夫,草莽勇士也。

恰逢宁朝倾颓,战乱四处,毕北川自幼受教于母,以报国安天下为己任,素有大志之状,于巴蜀领民投军。

宁朝已是落日黄昏之像,朝纲不振,兵微将寡。

毕北川不过几日便破敌无数,大振起义民兵士气,更甚有,斩获那蜀中将帅首级,攻下蜀地,建民兵政权,自立为朝。

可奈毕北川无心政事,不顾众兵挽留,携齐心之士驾奔乱起之地,救民于水火。

行至南州识得当今圣上,二人一见如故,结为莫逆之交,共举利民兵事。

此后,毕北川忠心追随,为大乾开朝立下汗马功劳,圣上感念其功,特诏封中领军大将军,监管护卫宫城内外。

得此良将,圣上不愿使明珠蒙尘,多番使其于边境平乱。故而,毕北川三字于那风沙苦寒之地仍是威震赫赫。

怎奈毕北川此人过于愚直粗狂,常有直言犯上之语,幸得圣上深知其脾性,不予追究。

可车骑将军庾明佑,庾氏一族叛国大案,毕北川于众臣声讨之中站出,畅言车骑将军骁勇身姿,当年沙场点兵之时,唯余千里马并长枪一杆,于万敌中杀出救驾。

乃真性情也,绝无叛国之隙。

圣上如今能安然执掌天下,全仰昔日旧部死命相救,望圣上念及此恩,复查车骑将军叛国一案。

当面碍慑天威,众臣寒蝉若惊,圣上浅言揭过,并未怪罪。可不知从何时起,民间谣言四散,谣传车骑将军庾明佑与中领军大将军私交甚笃,谋逆之事恐有参与。

毕北川闻听此事自是不屑一顾,豪言,“我与圣上亲如一家,推心置腹,何谈此腌臜秽语!”

圣上却不复从前,不再重用。朝臣见此情形,亦是与世偃仰,冷落怠慢于他。

大将军深受打击,终日郁郁。

而今,边民再有动乱传出,大将军亦是首荐,乞得领兵平乱之权,不想圣上置若罔闻,直言,“将军迟暮,沙场无眼,还是居府宽心静养为妙。”

将军虽有匹夫之勇,可待圣上呕肝沥胆,出生入死之情却不敌市井流言,终觉兔死狗烹之悲。

回府后便一病不起,形容枯槁。

端坐三人,相会共语,恭宁诸事言罢,不免为她请罪求情,“今日之事,虽是明璇起了不良之心,却皆为父所迫。”

恭宁暗中恳请朝堂善权谋机变挚友,奈何桓越清仍旧一副冷面寡情神态,只是眼神落于一侧。

“大将军重病,理应遍邀名医救治,为何你要如此卑躬屈膝,趋奉求嫁?”

毕无晦当即俯跪在侧,她道:“大人乃当世人杰,家父此前入朝初见便交口称誉。犹记大人入朝那日,家父整日大喜,仿若未有顽疾缠身。再者……”

桓越清不耐屈指敲打桌沿。

“再者,家父曾提及婚嫁大事,”毕无晦似是有所顾忌,嗫嚅半晌,“言及大人为佳婿,欲为小女上门看亲。只是当时,小女有倾心之人,不愿受之,家父才就此作罢。”

似是甚轻视于她,桓越清不作礼数逼问,“那为何今又肯顺从?”

身形微颤,毕无晦再忆及当日之事,受辱焚心之感如故,平复几分正欲答复,恭宁却率先道:“此事小,现迫在眉睫为如何劝解将军心结,使其康泰。”

恭宁与毕无晦皆眼神希冀,桓越清却淡然起身,“公主厚爱,只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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