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瑶在黑暗中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冷笑,“我不去。”
“还有,我要退亲。”
风从窗子的缝隙中往里灌,烛火跳动,差点被吹灭了。
说出那句退亲后,季明瑶觉得浑身轻松。
其实她有想过退亲的后果。
陆文瑾惯于伪装,这些年对她颇为体贴,给外人一种为了她从不愿多看别的女子一眼的错觉,曾经的她也以为是这样的。
她若提退婚,旁人定会议论她不知好歹,甚至还会将季家说成是白眼狼,这门亲事在外人看来就是长公主对季家的恩赐。
更有甚者,得罪了长公主,季家全家说不定都会受打压。
可即便有这许多的后果,季明瑶也不想再忍气吞声,如今的她一无所有,便是再被打压,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况且她的婚约不应该裹挟利益,陆家也不应拿权势压人。
季老太公猛地将拐杖点地,苍白的眉毛一横,双目圆瞪,“你敢!”
季老太爷的声音苍老又沙哑,因愤怒而声音拔高,就像有人在空旷的祠堂中拉着风箱,听上去甚是吓人。
“果然是因为你!你可知与兰辞同榜进士只有他一人没能授官,他可是圣上亲点的探花郎,那是祖上冒青烟才出了你堂兄这般才德兼备的好儿郎。就因为你,白白葬送了他的前途,你扪心自问,兰辞待你如何?”
“堂兄待我极好,他待我如同亲妹妹。”季明瑶如实说道。
想起方才季兰辞为了护着她,任由那冰冷的水浇得湿透,牙关打颤,还差点冷得晕倒。
堂兄自小体弱,多灾多病,当年他病得气息奄奄,直到遇到一位在外游历的高深道人,配置了一种保命的药丸,不然他也活不到现在。
这些年他一直在吃药,从未间断过。
而整个季家,除了兄长,便只有季兰辞对她最好,季兰辞甚至比她的嫡亲的兄长待她更好。
“但授官是朝堂之事,便是长公主也不能左右圣意……”这话越说越没有底气,季明瑶太了解陆文瑾了,他想要什么便一定要得到。
那天她和陆文瑾闹得不欢而散,甚至骂他脏,已经狠狠得罪了他。
陆文瑾是何许人也,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怎生受得如此委屈。
季明瑶以为他会恼羞成怒上门退亲,可他却一直没有动静,这不符合陆文瑾的性格,没准季兰辞未授官之事还真是陆文瑾所为。
季老太公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季明瑶,冷厉的眼神直戳人心,厉声道:“孽障!既然知道你堂兄待你不薄,你现在就去将军府赔罪,好言哄得世子爷原谅。”
季老太公一声呵斥,祠堂中唯一的那盏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将那枯瘦的面容照得更加狰狞可怖。
但季明瑶并未退缩,她没有错,为什么要她委曲求全,还要低声下气去求陆文瑾。
嫁陆家虽然是她高攀,但她不要毫无尊严的活着。
是陆文瑾的背叛,是他的不忠毁了他们的多年感情,错的是陆文瑾。
“就算我忍了一时,成功嫁入了陆家。难保哪天惹怒了他,那时得罪了长公主和镇国将军,后果会更严重。”
“忍不了也要忍!”季老太公言语冷漠,嘴角勾起一抹漠然的笑,“将季成宗带进来。”
守在门外的管家王成接到季老太公的命令后,去康辉堂将季成宗抱来。
当季明瑶见到幼弟季成宗时,浑身气血上涌,只半天未见,季成宗便耷拉着脑袋,双眼无神,整个人似失去了神采。
他面上泪痕未干,眼睛红肿不堪,畏畏缩缩地抓着王成的袍角,而进了这幽深黑暗的祠堂后,又被这阴森恐怖的氛围吓了一跳,尖叫着躲在王成身后。
季成宗才被周氏接去一日,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若说周氏并未对季成宗做什么,季明瑶可不信。
见季成宗眼惊慌无措,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季明瑶的心像是被猛地刺了一下,急切地唤道:“宗儿,阿姐在呢!别怕!”
季成宗听到季明瑶的声音,这才从王成身后探出头来,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唤道:“阿姐……”
声音哽咽,满脸委屈,小嘴一撇,便委屈的哭出声来。
季明瑶朝他伸开双臂,“宗儿别怕,乖,快到阿姐身边来!”
季成宗终于缓过神来,急忙跑向季明瑶。
而这时,季老太公却开口说话了,“拦住他!”
王成一把将季成宗拦腰抱住,阻止他往前,季成宗双脚悬空,不停地挣扎着哭喊。
阴森空旷的祠堂中回荡着季成宗的凄厉的哭喊声,就连那烛火也跳动不止,却见季老太公双眉一横,“不许哭!”
季成宗再次吓了一跳,怔然望向季老太公,只见他枯瘦的面庞颧骨高耸,拧眉瞪眼,凶神恶煞,季成宗生生将哭声憋了回去,却仍是抽噎不止,可怜兮兮地望着季明瑶,“阿姐救救宗儿,宗儿不会给母亲添麻烦的,宗儿能照顾自己。阿姐带宗儿走,好不好?”
季成宗惧怕季老太公,又不敢再哭,甚至忘了挣扎。
季明瑶满脸心疼,眼圈都红了,握紧了拳头,“祖父,宗儿也是您的重孙......他被您吓坏了。婶母恨母亲,她不会真心诚意待宗儿好,求祖父许我带他走,我会代替母亲好好照顾宗儿,绝不会让祖父操心。”
季老太爷等的就是季明瑶的这句话,这个孙女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聪慧能干,有心机有成算,若为男子,其成就远远超过其父季开朗。
可惜是女儿身,将来出嫁了便是别家的人,季家的未来只能靠季兰辞。
季老太爷冷冷一笑:“你不是不在乎得罪长公主和陆世子吗?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都奈何不了你了!季明瑶,那你有没有想过这门亲事主动权在陆家,而不在你的手上。你若拒婚,成宗、成顺甚至是所有季家的后辈,都会因你而遭殃!从当初定下这门亲事起,季明瑶生是陆家的人,死是陆家的鬼!”
季老太爷弓着身子,柱着拐杖,慢慢地走出黑暗和阴影,
“将小公子送去周氏房里。今日我便正式宣布季成宗由周氏教养。”
他冷眼扫向季明瑶,“也让你知道人一旦做错了事,选错了路,就该付出代价。”
亲人骨肉分离的代价。
季成宗听说自己要被带走,顿时哭天抢地,“我不要和阿姐分开,阿姐救救宗儿......”
哭得一声比一声凄厉,哭得嗓音嘶哑,哭成了泪人。
“放开宗儿!”季明瑶心似针刺,红着眼睛,
“祖父不就是想逼我服软,去求陆文瑾对堂兄和季家高抬贵手吗?我答应你,只求祖父放了宗儿!”
季老太公突然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却让他脸上所有的皱纹都堆在一处,比不笑的模样更加骇人。
“现在想答应了?迟了。季明瑶,要知道做错了事,便该接受惩罚。”
“跪下,将手伸出来。”季老太公不知何时手里竟然握着一把戒尺。
应是季明瑶踏入康辉院,他便在祠堂等着她,准备了这把戒尺。
他抓住季明瑶的软肋,打弯她的脊背,一步步地威逼,迫她妥协,就像对待他平日里养在笼中的那些鸟儿,每天他打开笼子,假意放飞,却始终有一根细链将它们栓住,长此以往,即便取掉那根细链,那些鸟儿却再也无法飞出牢笼。
一步步地将其驯化,对自己屈服服从。
就像眼前的季明瑶,只要控制了季成宗,她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身为一家之主,他了解季家的每一个人,了解季明瑶重情重义,将亲情看的比自己的安危更重要,也知她会为了季成宗,不得不低头。
果然,季明瑶被逼跪下,伸出双手。
只听“啪”地一声响,季老太公重重地打在季明瑶的手心,顿时掌心娇嫩雪白的肌肤出现了一道深深的红痕,一阵热辣辣的疼痛自掌心传来,季明瑶咬紧了牙关。
“这第一下便要打你任性妄为,不顾家族荣辱,自私妄为!”
不待季明瑶喘息片刻,季老太公手执戒尺重重地在她的掌心连击三下,那戒尺每每落下的瞬间,弯折成最大的幅度,每一次击打都剧痛难忍,掌心红肿不堪,指骨疼得快要断掉。
“这第三下是打你不顾兄妹之情,累及你的堂兄,耽误了他的前程!”
掌心皆是一道道红肿的血痕,疼痛入骨,因剧烈的疼痛,她的右手疼得直发抖,她却并未缩回分毫,不禁在心中冷笑,还说她不顾兄妹之情,那季老太公又何曾顾及祖孙亲情?
这便是季家长辈骨子里透着的冷血,他在意的不过是利益罢了。
季老太公毕竟年过七旬,倒是他先体力不支,喘息不止,“若再有下次,季成宗送往姑苏。此生,你和你的母亲别想再见到他!”
季明瑶想到了姑苏的二叔祖父,那是比祖父更可怕的人,称恶魔也不为过。听说死在他手上的有十几条人命,听说还曾亲手掐死了刚出生的小女儿。
季明瑶心想冷血无情应该是季家的遗传,季家如今拥有的一切,靠的都是威逼,利用,甚至趴在子孙身上吸的血换来的。
季明瑶看着自己红肿不堪的双手,眼神中尽是漠然。
眼看着季明瑶的脸色惨白,越来越虚弱。
季成宗的哭声混着清脆的击打声在祠堂中回荡,烛火猛烈地跳动不止,最后只剩下一点小小的火苗,那盏残烛快要燃尽了。
他大声哭喊道:“不要打我的阿姐,我不认你是祖父,你是坏人!”
阿姐的手最巧了,他最喜欢阿姐绣的书袋,他属狗,阿姐便在书袋上为他绣了一只憨态可掬的雪白小狗,学堂里的同窗都夸他的小狗可爱,是他们见过的最漂亮的小狗。
她的书袋是阿姐一针一线绣的,阿姐还会算账,会拨算盘,还会变法术,阿姐凭着这双手能变来取暖的炭火,变来他馋了很久的点心,兰芝告诉他,婶母克扣了月例,他们就要揭不开锅了,而阿姐第二天就能变出他最爱的栗子酥,后来季成宗才知道这是阿姐一针一线,没日没夜给人做衣换来的。
每每他做噩梦半夜醒来,总能见到阿姐的屋子还亮着,就着油灯做衣刺绣,熬得双眼通红。
“你放开我!”季成宗用衣袖擦去眼泪,低头一口咬在了王成的手臂上,王成吃痛地松开手,季成宗跑向季明瑶,扑进她的的怀中,而此时季老太爷手中的戒尺正好落下,季成宗背上重重地挨了一下。
季成宗才六岁,挨了这一记打,已经疼得眉头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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