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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燎原火(二)

道和宫每年都会举办一场斋醮,除了惯常的祭祀、请圣外,还会在朝拜后进行弟子切磋,再以当年的切磋结果将普通弟子分作甲乙丙丁四等。

道和宫是四大宗门之首,却更侧重剑技,自三年前起,林斐然就一直是甲等,只是境界不高,便只被评作甲级弟子中的末尾。

于乾道各宗门而言,山上与山下是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谓之出世,一个谓之入世,若有弟子要下山行走世间,便是决心入世,入世者,不可再回。

弟子下山前,会与师长对坐论道,辩明道心,再由师门赠出一枚雷击木制成的五岳真形符,随后下山,自此断绝与宗门的缘法。

多少年来,从未有弟子能同张春和对坐论道,赠符下山。

“跪批?常在倒也提过,你内里也是个张狂又不服输的孩子,不过少年人,大多如此,总有满腔洒不完的热血。

张春和淡笑看她:“孩子,你方才所言之为贼成圣,倒有几分神魂在,如要下山,何必以武论道,你知道我是何境界吗?

林斐然视线不移:“大名鼎鼎的悯春尊者,早年入神游,差半步入无我境。只可惜这半步,却是几十年也没跨过。

张春和并未恼怒,反而带着笑意感叹:“是啊,这不就是我所言的分别么?毫厘与千里。我等资质如此,此生无法再进。我愿助有志者一步登天,可惜驽钝得连脚下石也做不得,而你能助却不愿,世事真是蜜糖砒霜,各有所苦,可叹,可叹——你打不过我,我们可以再辩分别之道。

“你只是一个灵偶。

林斐然后撤半步,气剑横于身前:“况且,借我灵骨圆你志向?张首座,蝼蚁尚且求生,不动等死,才叫愚蠢。

张春和微叹摇头,露出脖颈拼接而出的木偶节:“融了我心头血的偶人,却也不是你能斗败的。那日你有法器护身,才能遁走,又何必逞强?这面镜子并非禁锢,只是不想你入魇而已。

林斐然:“不必多言。

铮然一声后,她举剑而行,气剑之上渐渐亮起星火,燃过她的双眸,在这漆黑的镜中世界划出一抹逼人亮光。

张春和并未移动,手间拂尘微闪,化作一把朴然长剑,他未将林斐然放在心上,但他想亲自试试剑骨威势,不然,以后如何指导常在。

道和宫是天下万千剑道之首,可却也不是人人都修剑,比如张春和,他惯用的便是一把半人高的苍阴弓,而非灵剑。

两相交戈,长剑铮然,兵戈之音甚至传到镜外,听得人牙酸耳鸣。

眼前虽是偶人,动作却没有半点凝滞,袖袍起落间,能看到其手臂上灵力流转的符文。

她凝神细看,那些符文竟由道道雷击而成,黢黑而有神,颇具威势。

旋身间,几道风刃割裂而来,林斐然闪身避开,它们直直向后方袭去,那片密布的眼见状立即闭上,却仍被割破半边,镜中骤然响起一阵小儿啼哭。

一只哭嚎,其余眼睛也随着眨动起来,黏腻声不绝于耳,它们向那处看去,懵懂又诡异。

林斐然被这景象晃神一瞬,待张春和手中剑斜劈而来时才堪堪回神。

她立即反持气剑,顺手一打,剑身飞快绕着张春和手中长剑柔转一圈,借着他的剑势反劈而去,不出意料被他横挡化去剑势,抓住这瞬间,林斐然旋身将手中气剑悍然劈下——

若是两把灵剑,张春和手中这剑必然断截,可她用的是气剑。

剑身灵力缭绕,十分锋利,可对上真正的灵剑依旧逊色,气剑已散,他手中那把灵剑安然无事。

张春和也未犹豫,灵剑向她直刺而去,寒芒将落至她前胸时,灵剑陡然转了一半,沉铁精制的剑柄带着灵力重重至胸口,林斐然周身凝滞一瞬,下一刻便喷出半口血沫,后退数步才稳住。

“吃了奇药又有何用,你的脉太弱了,受不住这涌入的灵气,便都只能淤堵在关口处,只要一击,便会决堤而出,反伤自身。

张春和随手收剑,笑道:“况且,断剑这招对常在有用,对我却不行。常在虽是我的亲传弟子,可他的剑术却不是我教的,怎么,他没和你说过吗?

林斐然擦去嘴角血色,声音微哑:“他没对我说的事实在太多,不必这么疑惑。

“是吗。我以为除了剑骨之外,你们无话不谈。张春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很多事,他也时常瞒着我。

林斐然暗中调息,并未言语。

张春和道:“剑不必试了,这几招已然足够。现在,其实我有更好奇的事。

语罢,他点点头。

周围立时响起一阵天真而悲痛的啼哭声,她讶然抬眼四望,方才那些被割伤的眼睛竟是在憋泪,得到张春和准许后,便再忍不住,放声嚎啼起来。

声声入耳,震彻心神,它们分明不会说话,啼哭声中却仿佛在扭曲地呐喊着“好痛。

林斐然心神一松,气剑散去,整个人无支撑地后退两步,眼中绯红更甚,双手微微颤抖,那一声声的小儿啼哭和叫痛的呐喊钻入脑中,她仿佛也感同身受般体会到了那痛楚

张春和收回手中剑。

“事有阴阳,这镜中世界既能清神,自然会有反的一面。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抵抗入魇,又是如何清醒过来的。”

他未言明缘由,也再未解释,只静静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

林斐然心中火焰与这阴冷的嚎鸣相撞,痛苦不堪,她咬着牙,纵然手臂颤抖得厉害,手中却仍旧再度凝起一柄气剑。

她不认输,她偏要以武论道,以武相衡!

林斐然还是挣脱着站起了身,手下再出一剑,张春和侧身避开,四周嚎啕更甚,声声重叠。

气剑尽散,她双手紧紧抓着前襟,面色绯红,瞳仁震颤,不由得半跪在地,额角冷汗涔涔,唇不自觉张开嗬嗬呼吸,急促而又断续,如溺水之人一般,空气只出不进。

她眼前闪过一双双眼,嫉妒的,愤恨的,黏稠的,又仿佛有无数双手从黑暗中伸出,一只只抓握在她身上,要她拖入沉沦。

她恍惚间伸出一只手。

蓦然间,一缕冷香幽幽而来,锋而艳,只是闻着,便教人有了片刻的清明。

那冷香驻足身侧,俯下身,一手放到她伸出的手背之上,一手隔着柔软的锦缎掩上她的双唇,强行断开她的呼吸,掌间温度透过绸缎按压传来,微冷,而那更为光滑的发丝垂至她脸侧,更是冰凉。

他开口,声线也带着几分凉意:“凝神,稳住气息,璇玑、膻中、神阙三处凝聚灵力,再以之冲破地仓、云门、曲泽、章门四穴——会痛,但你得忍住,若敢咬我的手,今日便死这儿。”

林斐然死死抓住衣襟,按他所说引导灵力,顿时觉得周身更痛,浑身似被烈火烹油,眼前除了那些诡异的眼,更强势地闯入了一片金白之色。

她半跪在地,双手颤抖,灼热的呼吸却将视线泅出一片水意,一双乌眸更如水洗。

“疼也忍着。”

林斐然微微摇头,她抬手握住他腕上的金环,手下用力,似要将他拉开,却不小心将他缚住的衣袖从金环中扯了出来,霎时间冷香袭人,袍袖如白鹤振翅般展开,铺了满目。

溺死之感过去,四处法门被冲开,体内暴乱的灵气顿时倾泻而出,渐渐平息下来。

见她呼吸平稳,如霰便立即撤开手。

“你该庆幸脑子没完全坏,抓了金环与袖袍,而不是本尊的手。”

“抱歉,一时情急才动了手。”林斐然低着头喘

息,声音哑然,“方才原本是想告诉你,不用帮我按着,我能忍,不论多

疼,我都能忍。

如霰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并未开口,只是直起身,又拿出一块锦绸仔细擦着手。

他垂眸看她,未将她扶起,只扫了远处静立的偶人一眼,道:“原来你是道和宫弟子。

“已经不是了。

林斐然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再抬头时,眼中已然黑白分明,澄澈宁静,竟然再无入魇的癫狂之状。

如霰望着她的模样,眉头略挑,心下惊讶,面上却不显,而张春和却是掩饰不住,不禁操控那偶人往前走了半步,看清后拊掌大笑起来,又惊又喜。

“孩子,你要感谢自己,我今日所得,已然可以放你一命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了魇不说,连你的剑骨,都停了逸散。

张春和似是没看到如霰一般,只顾着林斐然,继续问道:“你方才在想什么?

林斐然扫视四周那微微发光的眼睛,轻声道:“只是想到当年在山上上早课时,师长曾告诉我们何为坐忘境,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庸人自扰了。

坐忘坐忘,坐道而相忘,不知春秋寒暑,不知天高地阔,如蝼蚁蜉蝣,朝生暮死,不记来路,不见归途。

林斐然视线又落下,落到对面之人身上:“你说你要见道和,可天下大道三千,如何相和?何必相和?

“天道无形无神,大道无止无灭,我等寻道之人,如暗室绘图,时时迷障起,不知笔上无墨,不知五彩不沾,唯有抬手挥就,笔不断,路不止!

张春和唇边的笑未曾隐淡:“不必多言,如你所说,我也有自己的道。若是说给常在,这番话我可替你转述给他。

“不,这番话,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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