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庭院里的紫竹叶稍凝着一层细小的晨露。
樊长玉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脑仁儿胀痛。
昨夜还是喝醉了么?
她皱着眉抬手揉了揉额角,呼吸间发现被褥上是陌生的味道,她顿时一激灵,彻底清醒过来,下意识垂眸看去,好在衣物都完好地穿在她身上。
但入目是深色的菱花团窼鸟纹被面,绣着缠枝莲纹的纱帐只放下了靠近床头的那一半,金色的晨曦碎在上边,好似上边暗色的莲花纹泛出的华光。
樊长玉以为是自己醉倒后被暂且安置在了城主府,松了一口气,撑着床铺坐起来。
“醒了?一道低哑清冽的嗓音自床帐外响起。
樊长玉身形一僵,转头朝外望去,隔着一道金丝纱帐,影影绰绰可瞧见对面的槛窗前坐着一人,蟒袍玉带,墨发用金冠半披半束,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在晨曦里静默如一尊雕像。
谢征?
自己是在他房里?
好一阵,樊长玉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宿醉后头疼得厉害,她迫不得已伸出一只手按了按额角,仔细回想昨夜的种种。
她记得自己装醉由婢子扶出了前厅,但后边打算找地方醒酒时,似乎真醉了,她脑子里最后的画面是自己在水缸里洗脸,被谢征一把拎了起来。
他撞见了醉酒的自己?
以二人如今的关系,他为何不把差遣婢子送她去客房暂歇,反把自己带回了他房中?
樊长玉心中疑团众多,奈何自己半点不记得醉酒后的事了,怕其中有什么误会,只得先道:“抱歉,我昨晚喝醉了,我……没给侯爷添什么麻烦吧?
隔着一道纱帐,她看不清坐于对面红木椅上的人面上是何神情,却能感觉到屋内气压骤然低了下来。
樊长玉不知道是自己那句话叫他不高兴了,还是自己昨晚确实有失礼之处。
她听见庭院里已经有早起的仆役走动的声响了,担心再晚点,她从谢征房里出去会叫人看见,便撩开金丝纱帐起身,一边往脚上套靴子一边道:“昨夜若真有冒犯之处,末将改日再向侯爷赔罪……
一直静默不语的人忽而哂笑了声:“你能冒犯我什么?
大抵是真在这里坐了一夜,他嗓音哑得像是喉咙里灌了沙,话语却又尖锐冰冷,仿佛了恨极了她这般时时同他划清界限的样子。
樊长玉套长靴的手一顿,死一般的沉默在二人间蔓延开。
她穿上靴子后抬起头来没了那层纱幔阻挡视线
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此刻的疲惫偏偏他又像是一张绷紧了的弓弦叫人害怕那层假意的平静崩裂后从裂缝里渗出的疯狂和扭曲。
看他这样樊长玉不知为何感觉心里闷闷地疼了一下。
她印象里的谢征一直都是高傲、目空一切的哪怕当初命垂一线被他捡回去他也从未露出过半点弱态。
现在却让她觉着他那满身尖刺一样的高傲和刻薄不过是湖面上凝起的薄冰日头稍稍一照就能皲裂开来。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方才那话太过尖锐了些谢征沉默两息起身朝门口走去:“想吃什么?”
语气自然得似乎他们本就该如此从未因为父辈的仇怨有过什么隔阂。
二人从前相处的一些记忆被唤醒樊长玉从前以为自己可以平静面对的这一刻却还是被那股揪心的难过攥紧了。
“谢征。”
手已搭在门栓上的人因为她这一句生生止住了行动。
樊长玉看着他清隽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嗓音里却还是带上了一股哑意:“自崇州一别后我们再没好好说过话不如就借着今日把话说开吧。”
背对着她的人没作声但也没有出门的意思了似在等她继续开口。
樊长玉道:“谢将军的死我很抱歉。”
提起谢临山谢征沉默依旧他背对着樊长玉也叫樊长玉看不清这一刻他面上是何表情但他抓在门栓上的手明显因太过用力而青筋凸起。
“你当日做的选择说的那些话我都不怪你。在十七年前的真相没有彻底查清前我也不会再同你说让你相信我外祖父和爹爹的话。你碍于陶太傅的情面曾说今后只把我当同门师妹看我却做不到侯爷那般洒脱。”
樊长玉盯着他的背影眼中已止不住地泛酸却还是一字一顿认真道:“往后还是形同陌路吧今日我是叨扰了。”
她娘在世的时候一直说她是个心大的可叫她真正放心上了的人每失去一个都能要了她半条命。
她轻易不会喜欢上一个人喜欢了又哪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父仇赐婚他们中间已隔了太多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咔嚓——”
木头的断裂声自门口传来是谢
征生生捏断了门栓。
樊长玉心口下意识跟着一跳。
她看见他凝着血痂的手指,因用力又溢出了细小的血珠子,他却浑然察觉不到疼一般,背对着她问:“若我说,我后悔了呢?”
樊长玉瞳孔微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什么?”
谢征转过身,眸子里只余黑漆漆一片,殷红的血珠子划过他苍白瘦长的指节,坠在地上迸成一朵小小的血花,好似一滴血泪。
“我说,我后悔了。”
他缓缓道,语调苍白又执拗。
这句话震得樊长玉心口发麻,随即升起来的便是无尽苦意,她久久都没有说话。
门框挡住了屋外倾泻进来的晨曦,谢征站在那里,整个人就像是融入了暗影中。樊长玉所站的地方正好是槛窗对面,朝阳尽数洒落在她身上,蓬勃又温暖。
一明一暗的分割线,仿佛是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好一阵,樊长玉才听见自己哑声问:“你后悔了,所以呢?”
谢征静静看着她,漆黑的瞳仁里瞧不见一丝亮色:“我们还跟从前一样,好不好?”
他尝试过放弃她,但他此生所受过的,最大的煎熬和痛苦,约莫也是这些时日了。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会慢慢习惯的,就像幼年时无法接受爹娘相继离世的事实一般,纵使再痛苦,他也能熬过来的。
一天不行就一月,一月不行就一年……可他连一月都没忍过去。
心口的地方空得厉害,离开她越久,那种空洞感愈盛,几乎要将他逼疯。
永无止境的杀戮和疼痛都没法缓解分毫。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258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