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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紫薇星降世

白露未晞,幽蓝鬼火掐着尖儿在峡谷中游荡。

少女洁白的脖颈与整齐的断口在深海蔚蓝的黎明中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只有阿金,眼珠子泡在眼泪里直打转。

“好啦别哭啦,几千年了,回回都要哭一鼻子。”

闻砚不知道怎么安慰阿金,只好配合地仰着头,任由阿金拿着绣花针在自己脖子上比划,转移话题般对纪未晞说:“今夜子时阴兵借道,我顺路捎你一程。”

阿金抱着针线盒小声提醒:“大人,上个月才有鬼告状说您扰乱了阴间秩序总是插队......”

“哪个鬼说的?我这明明是善心大发帮助迷途少女!谁不满意尽管去告。”闻砚把脑袋拧到背后瞪她,手上却利落地用红线拽紧纪未晞手腕。

她必须要去一趟纪家,因为她从纪未晞的命理中看见了自己的地魂。

阿金不知道,阿金叹气。

“大人,冥界主神已经出关,您千万不能再拳打黑白无常,脚踩十殿阎罗了,会出事儿的……”

怎么不能?

闻砚心里很不服气。

虽说按理她确实欠执明神君的人情。

可她是鬼诶,人情人情嘛,关她一个死鬼什么事啦?

不想继续这个注定没结果的话题,闻砚转头盯上了未晞小白花。

她好奇地问:“对了,你是怎么死的?”

阿金:八卦就八卦,一定要上来就这么直接吗?

纪未晞:“……”

“其实我不知道。”

清水巷纪家几世耕读,根深叶茂,却在纪老爷这一代出了件大事。

纪老爷有六个儿子,六个儿子都考上了进士。

一门六进士,何等的荣耀,就算纪老爷想低调都不行,于是在纪老爷最小的儿子高中这一日,纪家摆了流水席宴请四方客。

偏偏就是这客宴出了问题。

因是流水席,人人都来吃得,就没有人注意到席上什么时候来了位跛脚的神棍。

席吃到一半,纪老爷又命人来添了许多酒水,酒过三巡,大约是喝高兴了,那神棍直夸主家大方,决定亲自为纪家卜上一卦。

这些靠算卦讨饭吃的人向来最会看人脸色,此情此景,无非是说些飞黄腾达,仕途亨通这样的吉利话,大喜的日子,主家高兴,宾客尽心,皆大欢喜。

纪老爷也不例外,他并没有拒绝,笑呵呵地请神棍上座。

这一算不要紧,要紧的是这神棍接下来说的话。

他说:“纪家积善之家,气运冲顶,要出一颗紫薇星,可惜这命数最后落在一个女郎身上,是注定要阴盛阳衰的。”

原本没人当回事,全当这神棍喝了二两黄汤嘴便松了,说些捻酸吃醋的浑话。

毕竟谁家祖宗不保佑自家男孙更上一层楼,反而托生在一个女娃身上去为别人做嫁衣。

何况,他家明明有两个男孙。

于是纪老爷呵呵笑,说:“若真是祖宗积德,纪某人替纪家谢过先生。”

可自此之后,纪家就好像陷入了一种诅咒。

六兄弟娶妻纳妾一顿忙活,倒是一年好几个地生,可惜却是连生了四五个女娃,愣是没生出一个带把的。

不仅如此,纪家大爷和仅有的两个男孙,在去江南赴任途中被山匪杀害,独独留下了五岁的长女,藏在马车凳下逃过一劫。

这下子纪家老爷不急也急了。

纪家人想起那神棍的话,心里也犯嘀咕,虽说依旧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可也不敢忽视了这个唯一活下来的女娃。

那神棍没有明说谁是那颗紫薇星,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能在全家遇难的情况下活下来的,这命格,这气运,何必多言。

于是从不知道哪一天开始,纪家开始三条腿走路。

老爷们还是继续生孩子,生出男孩儿才罢休。

远房过继的男丁也是男丁,孩子多了热闹,于是过继了一堆嗣子囤着。

最稀奇的还是第三条腿,纪老爷居然真的开始培养这颗“紫薇星”,一切比照未来家主的要求。

纪未晞讲到这里俏皮一笑,露出总角小童般的顽皮,眨眼问闻砚:“大人,你可知道,这位紫薇星小姐是如何长大成人的吗?”

“我至今记得纪家祖宅的大门上那枚黄铜辅首是怎样冰冷,和纪家一样的冰冷。”

那一年,我父母兄长皆死于匪祸,只有我运气好逃过生死劫难,更幸运的是,乳娘因腹痛出恭,侥幸逃过一劫,她没有一个人卷了财物逃走,而是抱着我一路逃回清水镇。那晚的雨真大呀,雨水顺着乳娘的脸颊卷进我的衣领里,又湿又冷。

朱红色的大门像吞人的野兽,张大嘴等着我羊入虎口。

彼时的我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我任由乳娘抱着跪在祖父书房院落的青石板地上。

门缝里飘出的烟丝缠住我的发梢。

“抱进来。”

祖父的声音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那个精神矍铄,永远笑呵呵的老人第一次露出那样憎恨又怜爱的神情。

我趴在乳娘怀里吓坏了,听见这话,不仅没有终于见到亲人的安稳,反而打从心底里升起一种陌生的恐惧。

乳娘唠叨了一路的“见到老爷要哭,要招老爷心疼”最终也没有派上用场。

因为我悄悄从乳娘的肩头悬在半空的视野里,瞥见满堂叔伯骤然间绷直的脊背。

“囡囡以后跟着我读书,该教她的我都会教给她,如果最终纪家命该如此,这就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紫檀案上的《贞观政要》那么刺目,我知道,从今以后,它就是我的了。

我数着书页间斑驳的茶渍,听见自己脆生生的童音在书房的梁柱间回响:“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父亲!”三叔突然拍案而起,“您老糊涂了!女子岂能诵《千字文》?”

斗彩茶盏在青砖上四分五裂,瓷片擦过我额角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可是没有人在意。

祖父的烟杆重重敲在书桌上,震得那些陈年旧书连同着我的陈年旧梦一起簌簌落灰:“从今日起,囡囡每日卯时来外书房,谁再有意见就滚出纪家。”

那是我第一次尝到血的滋味,铁锈味混杂着书房里佛手柑的香气,像命运精心装扮过的陷阱。

然而我的日子过的并不安稳。

有一群嗣子们在一旁虎视眈眈。

毕竟男孩子们能科举,能做官,而我是个女郎,我的出路只能在这庭院之中。如果我不能服众,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在这场家族斗争中沦为牺牲品。

这是一场盛大的养蛊仪式。

而我,如果不能成为蛊王,就只能成为蛊王的食物。

闻砚知道人间自有一套自己的规则。

生育,既是天道给予人类短暂生命的延续,让他们得以在有限的时间能够最迅速地满足自己的欲望。

同时也是枷锁,有限的生命里疲于奔命只为了延续血脉,如此便能循环往复,周而复始,甘之如饴。

他们永远受限于时间的束缚,所以掠夺生育资源便成为了终其一生的目标,而天然拥有生育资源的女性自然成为了他们争抢资源的载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么看来,天道,的确是个很无情的混蛋。

不过这会儿闻砚并不方便吐槽。

她怀着一种自己都说不明白的,极其悲悯怜爱的心情,温柔地抚了抚纪未晞的头顶。

“抱歉啊,一直以来,你辛苦了。”

闻砚的指尖在触及纪未晞发顶时泛起月华般的光晕,垂落足尖的乌黑发丝无风自动,像浸在星河里的水藻。

纪未晞突然感觉到额角早已痊愈的伤口突然泛起比春雪更清透的凉意。

“一直以来,你辛苦了。”

闻砚望着纪未晞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掺着古寺檐角铜铃般空远悠扬的颤音。

忽然,那些缠绕着纪未晞耳边的那些嗣子们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女人沉沉如水的嗓音,如佛语轻喃。

“生育是天道最精妙的骗局。”闻砚抚过她眉间因常年蹙眉形成的细纹,“赐予蜜糖作饵,暗藏砒霜为刃。凡人啊,总爱把枷锁雕成王冠,还嫌硌得不够疼么?”

闻砚决定她不问纪未晞是怎么死的了。

一个十六岁就死在荒郊野岭的未来家主,还能是怎么死的?

用脚指甲盖想想也能知道吧。

纪未晞的故事接近尾声,阿金的针线活也做的差不多了,她仔细地将线头掖进闻砚的头发里,警告闻砚:“别再受伤了,我知道你现在不会死,但还是疼的吧?”

倒是会疼。

就像上次被杨浅的枪扎成刺猬时一样,她脑袋掉了大概也和被砍头的死刑犯感觉差不多。

是疼的,只不过她习惯了,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反正又不会死。

但是闻砚心里清楚,这话她敢想不敢说,说出口必定会被阿金打死。

她再次开展话题大挪移,同阿金挤眉弄眼。

每一个汗毛都好像在问,看,我不问灵也能找到路,我厉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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