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殿下……”
“说了在外面,不用喊我尊称,今日你我坐在一处饮茶,无上下之分。”
颜士玉没忍住先开了口,可不待她说更多,李暮歌便打断了她。
颜士玉并没有被李暮歌的这段话打断思绪,她从善如流的改变了称呼,再次开口,“十四娘今日出宫,想来是因为此前落水一事。”
李暮歌点点头,确实是因为这件事。
“十四娘是公主,救公主是职责所在,再则日前良嫔娘娘已送了谢礼到府上,十四娘不必因此事纡尊降贵,前来见在下。”
“救命之恩,可不是几件谢礼便能了结的恩情,再说了,六娘于我之恩,不仅是救我出水,还有一件事。”
李暮歌说到这儿停顿了,颜士玉心不禁跟着一跳,呼吸下意识都停了。
这位十四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那日水下之事,放在谁身上都是恨不得一世不被提起的隐秘,怎么她敢在这儿说?
随从都在屋外守着,屋中只有李暮歌和颜士玉两人,颜士玉心跳如擂鼓,不消片刻,额头便是一层冷汗。
“十四娘此言,是何意?”
颜士玉开口时,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嘴角的干涩,像是多日不曾饮水的旅客,挣扎在路上,无助得等待上天宣告命运。
“是想问六娘一句话,六娘当时没救十一皇兄,事后没有告知任何人真相,是为了帮我,还是为了帮自己呢?”
李暮歌直视颜士玉的双眸,那双年轻的眸子里,是清澈动人的欲望,对权力、地位的渴望。
同是颜氏女,一如原身同为李氏公主,她们聪慧,生来高贵,凭什么要匍匐在他人脚下,做助人的踏脚石。
在对上李暮歌双目瞬间,颜士玉诡异得平静下来。
她想起自己在岸上时的想法,她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救十四公主而去,至于十一皇子,说实话,如果十四公主没有先下手杀他,她定会想法子,让十一皇子没法上岸。
“肃国公覃家,自开国至今,代代皆勋贵,淑妃父亲更是坐到了中书舍人的位置,为陛下心腹,他不止一次提过,勋贵之中多有能臣,比之南方世家大族强上许多,该削减世家官职。”
颜士玉说起现在朝堂上的一些斗争,听得李暮歌一愣。
李暮歌还真不清楚这件事,小说的视角大多放在后宫,前期朝堂上的争斗,对后宫的影响微乎其微。
她只知道,大公主厌恶十公主和十一皇子,有大公主在上头一日,十和十一就一直没有出头。
等大公主下线,十和十一才陆续登台。
颜士玉又接着说道:“在下这里有一桩旧事,十五年前,东安大旱,民不聊生,民间有乱民起义,彼时为肃国公世子的覃昌领兵前去镇压,就在他到东安前一夜,有一股乱民杀入我颜家族地,致使颜家百余儿郎战死,损失惨重,至今,族地之中依旧有人夜夜惊叫,被梦魇困在十五年前的那一天。”
十五年前,她才刚一岁,那时她也在族地。
人们常说,小孩子没有记忆,可她却清晰得记得,记得冲天而起的火光,记得惊慌失措的母亲抱着她,与她一起藏在地窖之中。
地窖里陈旧阴冷的气息,与地面上不时传来的喊杀声,成为她最深刻的记忆,是她每夜的梦魇。
时至今日,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了,可颜士玉查过,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一夜的不寻常。
李暮歌问:“颜家怀疑是覃昌在其中动手脚?”
“分明就是覃昌派人所为,以为穿上乱民的衣服,就能从兵变为贼,谁都看不出破绽了吗?”
颜士玉气得止不住发抖,颜家没有蠢人,那一夜过去后,颜家人很快意识到是有人假借乱民之名,杀害颜家人。
只因那一股乱民强得不正常。
一般乱民哪儿能拿出刀剑盔甲,大多是面黄肌瘦的可怜百姓手持锄头镰刀便造了反。
颜家一直在施粥,还收留了一部分流民,东安城那时局势都已经趋于稳定了,可肃国公一来,一切都乱了,颜家人拼死抵抗,熬过了那漫长的一夜。
可那一夜是过去了,心中的仇恨,能轻易消散吗?
李暮歌知道此事,这也是她问颜士玉究竟是为了谁,才隐瞒真相的原因。
知道归知道,在听到颜士玉近乎字字泣血的讲述时,李暮歌还是有些心酸。
李暮歌在现代当女大的时候,从来不会在乎权贵的苦难。
难道资产过亿的权贵们,需要她一个普通女大关心吗?她就是想帮忙,也人微言轻,没有用啊。
现在坐在颜士玉身前,听着颜士玉叙述惨烈往事,看着她一脸悲痛,李暮歌突然意识到,权贵也好,穷人也好,她们都是人。
是人,不是石头,她们心里有重视的亲人。
亲人惨死,是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李暮歌低头喝了一口茶,看看颜家人的团结,再看看她李家人自相残杀,一刀一个的破事,她说李家这些皇室成员都是伪人,一点儿不过分。
颜士玉粗喘几口恶气,才勉强镇定心神,继续说道:“淑妃、肃国公,都不是现在的颜家人能轻言斩杀的敌人。”
“所以颜家扶持大皇姐,希望有朝一日,大皇姐大权在握,能为颜家报仇。”李暮歌明白了,原著里大公主格外厌恶淑妃所出的孩子,一度超过对太子的厌恶,估计颜士珍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可是,大皇姐现在被太子压制,颜家被父皇厌弃,想要报仇难上加难啊。”
“总会有那一天。”
颜士玉从小读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不行那就二十年三十年,只要她们还记得这个仇恨,迟早有一日,颜家人会手刃仇敌!
“其实那一天可以尽早到来,你看,现在十一皇兄不就躺在棺材里了吗?我听说,十皇姐惊惧过度,疯疯癫癫,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也会去了。”
在李暮歌这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铁律没有任何作用,有仇最好是赶紧报,晚一秒,那都是对自己的折磨。
颜士玉闻言,眼中光芒闪烁,她略有些不自在地干咳一声,“咳,此事还要多谢十四娘。”
“不用谢,其实我一直很敬佩颜家,颜家传承千年,一直是朝中清贵,家风正直,实在不易,大皇姐身边有颜三娘子相助,我虽不如大皇姐文武双全,但却有一颗上进之心,六娘子与我年龄相仿,不知你我是否想法一致啊?”
李暮歌心知,颜士玉想要跟她投诚,既然颜士玉坦诚到连颜家的秘闻都说了,她没道理不邀请人才共事。
颜士玉在外才名远不如颜士珍,不是说她不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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