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迟落荒而逃,把卫生间的水管开到最大,他将冰冷的水柱狠狠拍在自己脸上,几乎是一种惩罚和自我折磨。
他的心脏没有规律地重重跳动,砸在胸腔上,几乎要破开他的肋骨。心口酸涩而鼓胀,像塞满浸了水的棉花,透不过气来。这种感觉很陌生,他从来不曾体会过,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周璇生出这种情绪,他颤着那双浓密漆黑的眼睫,不知所措。
邓迟看向那面溅满水滴的镜子,上面倒映出自己模糊扭曲的面容,可以看到自己的脸颊绯红,耳尖几乎滴血,太阳穴上青色的血管咚咚跳跃,错愕、惊慌的表情之下藏着一点……一点焦渴。
邓迟从没有过朋友,甚至与家人也很生疏,因为他不会笑、不会哭,总在一些重要时刻做出怪异的反应,身边人都讨厌他、畏惧他,那次楼道里听到的诋毁话语他早已习以为常,他很小的时候就听过比这更加刺耳、更加尖锐的话。
甚至,那些话出自他的父母。
他是人人口中的怪胎、疯子、精神病,但是周璇为什么要替他出气,为什么能毫无防备地靠在他膝头熟睡,甚至在梦中发出嘤咛的呓语,轻轻呼唤他的名字。
他讨厌别人触碰他,但是在周璇餍足地用发顶蹭过他大腿面,口中逸出他的名字时,邓迟想要推开周璇的手戛然而止,僵在半空中,进退维谷,最终竟然无所作为地收回。
周璇让他失控了,他讨厌这种感觉,再难推导的物理公式都会在他的手下被四两拨千斤地破解,但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破解周璇这个复杂而不可控的变量。
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周璇在他身边,茫然无知地摆弄她灵巧的舌,狡猾而敏锐地开合她那粉润柔软的唇。
邓迟有些颤抖地握住门把手,深深喘息,他的情绪变得危险而疯狂,周璇让他警铃大作,他不知道这从何而起,却本能地狂躁。
这种感觉让邓迟猛然回忆起小时候,那时弟弟才刚出生,在摇篮中咿呀学语。邓迟从没见过那么可爱、那么幼小脆弱的生命,粉粉嫩嫩,时而委屈地哭泣,时而咯咯发笑,他喜欢这样的小生命,他本能地想要亲近这个叫做“弟弟”的小生命。
但是,爸爸妈妈吩咐家中的保姆不许他靠近,他是个危险的小孩,不要把他的不正常传染给弟弟。
弟弟出生之后,邓迟不允许出他的房间,有什么事情都需要告诉保姆。所以,邓迟只能缩在自己灰暗的房间,打开一条门缝,从那儿偷偷窥看那个粉嘟嘟的小生命。
有一天,邓迟在房间里和自己养的小狗玩耍,他给那只金黄色的小狗起名叫做汉堡包。因为那只小狗就像他吃过的汉堡一样,金黄,圆润又柔软。
由于保姆没有把门关严,他卧室的门不小心被风吹开,外面等待保姆喂奶的小生命透过门缝看到了邓迟怀里金黄色的小狗。
那个小生命看着房间里的小狗咯咯笑起来,咿咿呀呀地发出声音,向邓迟伸出手。
邓迟被这个小生命感染,走到门前,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出去,他有病,他会发疯,很可能伤害弟弟。所以,他停在门后,把小狗抱到胸前,握着小狗爪,对着门外的弟弟挥手。
弟弟对着他发出咯咯的声音,邓迟分辨不出他人的表情是哭是笑,更不懂那些表情所代表的含义。但他隐隐感觉,自己这样似乎讨好了这个爸爸妈妈十分宝贝的小生命。
邓迟的心跳变得轻盈,他不知道那种情绪叫做开心。他为了进一步讨好面前的小生命,拉着小狗脖上的绳索,将小狗放出了他的房间。
弟弟很开心,在婴儿车上晃动着两节圆嘟嘟的手臂,邓迟看得入迷,忽略了那根在他手中逐渐脱离控制的绳索。
“汪——”
小狗发出一声骇人的犬吠。
“汉堡包——”邓迟第一次发出如此失控的尖叫。
但当邓迟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汉堡包一边狂吠,一边拽倒了弟弟的婴儿车,车上的小生命咧着嘴,发出尖锐刺耳的啼哭。
一切,在邓迟松开手中的绳索时,失控了。
随后一家人围着摔倒在地、啼哭不止的弟弟,哄了半天,等医生看过没事。爸爸才打开邓迟被紧锁的房间。
天已经黑了,房间没有开灯,邓迟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父亲打开了灯,邓迟读不懂父亲脸上的表情,但是第二天,他被送离了自己的家。
从那之后,他也再没有见过他的汉堡包。
邓迟害怕,害怕绳索再一次从他掌心脱落,所以,他要将自己奔突的情绪紧紧束缚在心底,他必须死死拉住那摇摇欲坠的绳索,这样才不会伤害到别人,这样他才不会犯错。
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使得邓迟手脚冰凉,浑身颤抖,他抵在卫生间的门上,平复了许久后,推门而出。
周璇在门外等了邓迟很久,她察觉到今天的邓迟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科研工作太辛苦,身体不舒服。
她等不到邓迟从卫生间出来,有些着急,正准备敲门,门却恰好从里面打开了。
邓迟将目光从她脸上错开,神色几近扭曲,越过她往外走。
周璇担忧心切,拉住邓迟的手:“邓迟,你还好吗,是不是不舒服,生病了要告诉我。”
“与你无关。”邓迟说的是中文,他的音色有些变形,说得很艰涩。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关心”这个词,是今天周璇刚教给邓迟的。
周璇怔住,她的手被邓迟狠狠甩开。
“你明天不用来了。”邓迟背对着周璇,冰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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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B市下了雨。
邓迟坐在那阴暗逼仄的房间里,心神不宁,有些焦虑和狂躁,明明阳台的窗户已经开到最大,但是邓迟的脊背仍然不断冒出冷汗,四肢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表,11:15了。
周璇平时会在十点来到邓迟的家中,帮他翻译档案,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不是他让周璇不要来的吗?邓迟质问自己,但是当周璇真的不再像往常那样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竟变得坐立难安。
他真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他暗暗唾骂自己。
他起身来到窗边,视线不受控制地瞟向窗外,每天,十点,他都会在这里,注视着周璇走入小区的大门,而后越过花坛,走进楼道,直到周璇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会重新坐在电脑前,装作若无其事地给她开门。
只是,这些周璇都不知道。
邓迟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他已经如此习惯周璇的存在。
他已经十多年没有跟别人一起生活,在巴黎,他只是偶尔会去教授家吃饭、社交更是寥寥无几。但是,他却在不知不觉中允许周璇越界,允许周璇每天来到他的家中,允许周璇枕着他的大腿入睡,允许周璇一次次拉住他的手。
这,简直不可理喻!
赶周璇走是对的,任何人都不该留在他身边,他不配任何人对他好,他不配跟任何人成为朋友。他是一个活该孤独的疯子!
周璇不应该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他要另外再找一个汉语教师,在网上找一个,这样,就不用见面。
窗外的雨落在邓迟的手背,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抠破了大拇指,伤口血流不止,他将手指含进口中。
他强迫自己回到座位前,拿起写满了物理公式的草稿纸,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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