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此人一出声,在场官员的视线纷纷落到柳贺身上。
此人之言俨然是要将柳贺在扬州的功劳尽数抹去,反要叫他留下一个不能容人的名声。
但细探之下便知,前任扬州知府、淮安知府被免职,与柳贺何干?柳贺当时不过一个五品同知,又如何能左右正四品大员的任免?
与其说是柳贺不容人,不如说是扬、淮二府的知府治水毫不积极,淮安甚至免了一个河道御史,他们自己的错,又如何能怪到柳贺头上?
众官此时都等着看柳贺如何应对。
事实上,今日的朝会与柳贺本无关联,柳贺入京后一月遭不闻不问,不少官员都以为他会被打发到某个冷门衙门。
今日朝会之上,户科给事中光懋先上奏,说内库不该挪用太仓银,天子以内库缺钱为由,挪了太仓银十万给光禄寺,之后内阁又商定,免了江西拖欠的金花银六万六千两,上月云南澂江临安等府地震,户部又要拨银赈济,话题全围着银子转。
一提及银子,柳贺上交的盐税商税银自然又被提起。
往日朝堂上提起柳贺,柳贺人在扬州,可近日他却在京城好好待着,既谈到了银子,他这个主人公又如何能不在场?
就这样,柳贺被天子召进了皇极殿。
柳贺冲那出声之人拱了拱手:“这位大人,下官在地方任职,并非吏部官员,无论下官是否容人,官员的任免非下官能够插手,且这几人之所以去职,全是因违犯国法的缘故。”
“国法若不能容他们,下官也不能容,国法能容,下官也能容。”
柳贺这回答让堂上众官心中默默称赞,这回答实在妙极,本就如此,官员任免与柳贺如何相干?且这几人的官位皆在柳贺之上,柳贺更是干涉不得。
若说到不容人,满朝文武,谁又能与他张太岳相比呢?
张太岳之前,高新郑也非胸怀疏阔之人,若此事都值得放在朝会上说,那何人不会被参个整整三天三夜?
柳贺答过此问之后,又有官员详问了柳贺在扬州府治水、收商税、打击私盐的情形,这都是如今朝堂上的要事。
以往商税并不受满朝臣工重视,与田税相比,商税收银着实十分有限,可自扬州府开了先例之后,官
员们赫然发现一府之商税竟如此可观?
这虽与扬州府本身的富庶有关可由此事可知商税也应当是太仓银的重要来源之一何况课商税并不违反祖宗家法为何不能收?
盐税是根硬骨头动其根本确实是难先从商税开征未必不可行。
柳贺的回答有详有略可事事都是他在扬州的经验之谈论起治水、收税之事他可谓头头是道俨然一位经验丰富的亲民官。
武清伯李伟此时出列道:“柳大人如此干才在京着实耽误了臣觉得不若令柳大人担一任参政这样一省百姓可受其惠也能令柳大人之才尽其用。”
听得武清伯此言朝堂众官都忍不住在心中翻白眼。
参政是什么官?从三品布政使的佐贰官分管粮储、屯田、水利等事这官看似品级不低可历来官场的副手是那么好当的吗?何况一省之中上有巡抚、又有左右布政使还受监察御史监督日子还不如当知府痛快。
柳贺回京前是扬州知府十三布政司中哪个布政司的参政能比扬州知府含金量更高?
就以柳贺的前辈吴桂芳为例吴桂芳卸任扬州知府后下一步就升至浙江布政使。
柳贺是大明朝继商文毅公之后第二位三元及第者任过天子日讲以詹事府右中允之职外任任过府同知、知府李伟竟建议叫他去地方上任参政若他非当今天子的外公柳贺抄起皇极殿的金砖砸他脑袋都算客气。
从履历上来说任扬州知府之前与之后柳贺并不逊色于吴桂芳。
吕调阳出列道:“武清伯此言谬矣参政岂能尽柳大人之才依臣看来柳大人去山西任布政使倒是合适的。”
柳贺:“……”
朝堂上刀光剑影
吕调阳此言一出武清伯李伟也默默闭上了嘴。
朝臣们皆知柳贺能折腾他在扬州府的行事已经叫李伟动过几次肝火了若真给他丢到山西李伟恐怕能叫他气出病来。
山西可是武清伯老家的所在他与家中子弟虽都在京中供职可他李家宗族却仍在山西山西又是商帮汇聚之地许多商人与李家都脱不开干系柳贺
如果真去了山西,武清伯当真可以想象族中亲友向他哭诉的画面了。
李伟拿吕调阳无法,吕调阳这个人一贯没什么脾气,在内阁中棱角还不如张四维,但他毕竟是内阁次辅,李伟也不好与他争锋相对。
李伟便看向柳贺:“柳大人如何想呢?是要外放还是留京?”
他话音刚落,就见柳贺自列中走出,对着天子深深一拜:“陛下,臣得先皇看中点为状元,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无论外放还是留京,臣都自当恭谨克勤,如此才不负天子所托。”
他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话语中又满含文人气节,朝中众官纷纷点头,心道为官者本就该如此。
李伟:“……”
所以他们勋戚最讨厌这些装模作样的文官,干一点事就要宣扬得人尽皆知,明明占尽便宜,此时却装作是自己压迫了他一般。
李伟觉得分外腻歪。
可天子却对这一套格外受用,他连忙道:“柳先生快请起,柳先生对朕的心意,朕心中是十分清楚的。众位卿家知晓先生在扬州所为,故而多问了几句,但朝会所议乃是朝事,对柳先生的询问便到此为止,张先生以为如何?”
张居正拜道:“天子圣明。”
百官也如张居正般对天子行礼,之后朝会散去,柳贺仍有些茫然。
把他叫过来他就来了,可他还是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去哪儿?
“泽远此时是拔剑四顾心茫然。”出皇极殿时,黄凤翔叫住柳贺,和他开了个玩笑。
柳贺叹了口气:“的确如此。”
他眼下是真懵逼,几乎要问出“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三句真言。
“泽远你的去处,这几日恐怕就要定了。”黄凤翔道,“只是我等无从得知,光学士恐怕能知晓一二。”
翰林院如今的掌院是申时行,今年的殿试读卷官十四人中,申时行位列第十一,在通政使倪光荐和大理寺卿严清之上,因为除了翰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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