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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8. 京门

“铜铃,”成之染开口,嗓音如春冰将释,“你可还记得从前的家?”

成修远疑惑了一瞬:“从前的……家?”

成之染打量他年轻的眉眼,唇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承平八年随家人搬进将军府时,她二弟才不过三四岁年纪,如今将近二十年过去,他岂会记得?

胯#下良骥在风中嘶鸣,惊得道旁枝叶间栖息的鸟雀呼啦啦飞起。

成之染翻身下马,伸手抚摸着马鬃,掌心传来的粗粝触感,越发引得心头酸涩。她望了望京门高耸的城墙,忽而想起柳元宝,不知他在千里之外的璧田城可还安好。

若是柳元宝还在,定是要拉她去看柳家老宅中那棵结果的柿子树。

护城河荡漾着春波,青荇在水中摇曳斑驳。成之染牵马入城,青石板路自眼前曲折蜿蜒,百姓来来往往,喧嚣人语随日影婆娑。

自从二十多年前搬入将军府,再没有回老宅看看,幼时记忆里的那条路,也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西市门口方方的础石裂了一道缝,高挑的大旗投下暗影,乌云般从她脸上掠过。市中飘出胡麻饼的焦香,那味道熟悉又陌生,如同上一个冬天的枯叶,散落成许多破碎的残渣。

拐进永安里的小巷,成之染脚下一滑,扶住了不知哪户人家的外墙,却见墙基上埋着一块石敢当,白石上的文字已有些斑驳,依稀可见“嘉禾”字眼。

那是前朝烈宗皇帝的年号。

成之染不由得抬眸,指着那白石笑道:“这宅子原是杜家的。”

身为太皇太后硕果仅存的外甥,杜延寿正值花甲之年,在金陵做他的度支尚书。宅院里似乎还有人居住,不过只怕是京兆杜氏的远房戚属了。

成之染不由得想起了杜黍,他独自守在万里之遥的陇州,看凉州大小酋帅彼此征战不休,这些年也没少劳心费神。

成修远“啊”了一声,摸了摸脑袋。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成之染摸着墙面转过几重小径,冷不丁松了缰绳,随行的叶吉祥赶忙替她来牵马。徐崇朝心中疑惑,只见她怔怔地望着不远处一扇小门,璀璨日影映在她眸中,竟似有泪光闪烁。

成修远招了招手,侍从兵卫便悄无声息地退下。

“阿蛮,”成之染扭过头来,对徐崇朝道,“我第一次遇到你,回家的时候,母亲就在那门口等我。”

隔了几重屋舍有孩童嬉闹,墙脚衰草随微风起伏摇摆,柳枝将春阳晃成流金,一如当年蜷缩道旁的幼童脸上的泪痕。

纵使徐崇朝起初不曾留意,后来相识后又岂会不知,当年惹她出走哭泣的妾室正是朱杳娘,而那人彼时怀中的胎儿,除了成昭远还能有谁?

二十多年的光阴倏忽而过,她与成昭远走到今日这般境地,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张名为宿命的网罗,将他们姊弟紧紧缠绕在一起,任谁也难以挣脱。

成之染独自一人走向那窄门。

徐崇朝目光一顿,隐约瞥见她颊边银痕,不知是泪珠零落,还是春阳投下的一缕微光。

门上的铜锁业已锈成青绿色,成之染拂去锁上的锈迹,从怀中取出一枚钥匙。

身后成修远伸长了脑袋,惊疑道:“阿姊哪来的钥匙?我都没见过……”

成之染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临行前,是你父亲给我的。”

成修远一时语塞,半晌局促道:“阿姊见到我阿父了?他如今可还康健?我阿母……”

锁眼已锈蚀,钥匙捅进去像戳着腐肉。成之染摆弄了半天,耳畔成修远还问个不停,却听得隐约一声轻响,锁开了。

成修远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听到成之染说道:“叔父叔母如今年迈,阿弟常回金陵看看。”

门轴吱呀呀转动起来,簌簌落灰中,墙头看热闹的灰雀扑棱棱惊起,翅影掠过院中高大的梧桐树,声息尽数被缠绕其间的藤蔓吞没。

院子里荒草丛生,荆棘和野蒿几乎长到一人高,密密地压着小径。成雍尚在京门时时常派人来洒扫,如今他入京将近一年,继任的成修远显然忘记了这一茬。

他比了个嘘声,将众人拦在门外。

不知何处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成之染仰头望去,竟是梧桐枯枝上挂了只铜铃。系挂的红绳已有些褪色,铜铃正随着风枝摇曳。

她低眸之际,恍惚看见六七岁的自己抱着鼓鼓囊囊的布兜跑来,草鞋踩碎的日影,落在野草荒径上生出碧藓。

只是母亲不会再从下厨走来,如当年那般接过她手里的布兜。堂屋破旧的屋门也紧闭着,野藤从墙缝钻出,早已爬满了门头。

成之染心头猛然一跳,似乎听到极为缥缈微茫的笑声,许是二十多年前的宣武故人仍旧在屋里谈笑风生。

二十年太久。

她幼年心中高大如乔木的江岚,彼时甚至还不到弱冠之年。不曾留意的倥偬之际,连她自己都早已长过了成誉当年的年纪。高孝先若是活下来,以他宣武宿将的资历,未必不会像孟元策一般煊赫。而那时的成肃蹉跎军营,终日为一家饭食忧心,又何曾想到将来能改换天日。

成之染踢到半截陶碗,裂口处粘着褐色的汤汁。布满灰尘的蛛网攀上素履,挂在霜白的素服一角,随脚步走动而颤抖不已。

她推开了尘封已久的屋门。

梁间栖燕惊飞四散,瓦腐椽折砸落烟尘。屋中依旧是二十年前的装设,刻意被人保持着素朴的原状,几案上,坐榻上,墙壁上,处处落满了灰尘,看年岁却算不得久远。

只是举目四望,空无一人。

成之染仰面盯着梁间燕巢,唇角止不住微微抽动。枝头铜铃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她分明听见母亲轻轻的声音:“狸奴,莫哭……”

她抬手欲拭眼角,泪珠却倏然滑坠,咸涩滋味刹那间渗入唇齿,眼前二十年前的残影晃动,破碎成漫天金粉。

成修远在宅门外等了半天,听不到院子里一丝声响,不由得纳闷起来。他犹豫一番,硬拉着徐崇朝一道入内,转过了影壁,赫然见成之染站在堂屋门外,怔怔地盯着院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姊……”他轻唤一声。

成之染抬眸看他,似乎带着笑:“铜铃,你不记得了。小时候,你时常与桃符麒麟在院子里玩。”

成修远张了张嘴,那确是极为遥远的年岁。他的长兄如今已成为皇帝,他的三弟却落得尸骨无存,而他只是做一个安安稳稳的藩王。造化弄人,即使他玩世不恭,也未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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