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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酿了一夜酒,晨起时姜宓还有些倦怠。
待用冰冷的井水洗漱后,倒也再无异样。
入了学堂,除了屏风那端瞧不见之外。
所有女郎都心思各异地望着姜宓。
尤其是王蕴雪。
不屑地撇了撇嘴。
昨日看这女郎动手干脆、口齿伶俐,还以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现下却瞧见了眼底薄淡的青黑。
“嘁,也不过如此。”
平日里她都不敢招惹自家六兄,若姜宓是个真胆大的,王蕴雪或许还会高看几分。
无趣地转回身端正跽坐等何褚临来。
不多时,见两道身影向教台而去。
等等……两道?
王蕴雪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看着那教案下与何褚临平静叙说昨日之事的姜宓。
她与舒玉锦同列首行,与教案不远。
能够将姜宓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分明字句都是事实,王蕴雪却猛然拍案。
“姜宓,你还真敢告状?!”
闻声看去,姜宓此时话也说的差不多了,便也顿下。
打量一眼王蕴雪。
凤眼琼鼻,姿貌不俗。
若是不说话还能有几分清霜脱俗之姿,可惜性子似乎截然相反,淡了容色。
听来昨日他走后竟发生这种事,何褚临本就心生不悦。
便在王蕴雪出声后冷然看去。
“我虽不是你们正经的老师,但在听学未完之前也算是你们师长,学生间起了争执,为何不能告知师长?”
因年岁都相差不大,何褚临早早便说明不让众人行拜师礼。
“何大人见谅,我、我只是一时情急。”
王蕴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不禁几分懊恼。
但自省一瞬又觉没做错。
毕竟阿母自小就教她要多多帮扶同母所出的兄长幼弟,只有他们过得好她才能在旁人面前有恃无恐。
所以现下她哪儿能让姜宓败坏王元汶的名声?
王蕴雪理直气壮几分,在案前站起,指着姜宓:
“但大人切莫只听她一面之词,被她这副可怜模样骗了!这个女郎的脾性好生可怕,昨日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了李十三郎,口齿也十分厉害,我六哥不过是上前阻拦,她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六哥也辱了一通。”
虽然事实如何方才姜宓已经说过了,但是王蕴雪还是又歪曲地说了一遍。
唯恐何褚临将那番什么“李十三公子不顾男女大防惹我心生惊惧才伤人,而王六公子静观全程却要我赔罪才刁语相向……”的话听进去了。
可,这话不过是添了她的态度而已。
倒更论证了姜宓字句未错。
何褚临转看屏风一侧男子列首的王元汶。
“王六郎,可是确有其事?”
王元汶忙是起身,面对年岁相差无几的何褚临也放得低姿态。
不傲不卑,沉声认错:“是。”
王蕴雪急切:“六哥!”
“蕴雪,此事与你无关!”
兄妹二人在矮屏上端对上目光,王元汶呵住她,而后看向姜宓:
“昨日姜二娘子一席肺腑之言将我点醒,我已自省言行有亏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本该负荆请罪,奈何不知你家在何处,故而现下才向你赔个不是,还望姜二娘子海涵,今后我定会用心听学,绝不再犯。”
听见王元汶的赔罪,姜宓还有些意外。
略挑眉转眼看去,对上了一道深沉晦暗的眸光。
像山林里的野狼,不过将贪婪暴戾掩饰得极深。
姜宓倒不觉害怕,只忍不住摩挲了下指尖。
见人不回话,王元汶又揖礼告罪,垂下了头似十分诚恳。
“乞姜二娘子原宥。”
“我、我……还有我!”
李珏不曾想姜宓说今日会状告他就真的状告了,再见王元汶都认错,将他心中一点‘觉何褚临不会向着一个女郎’的侥幸都打散。
他忙是也起身上前在王元汶身侧向姜宓揖礼。
“好阿、不,姜二娘子,乞你将我也一道原宥。”
李珏言行都极其散漫,显然是礼教不足。
莫说女郎间都对其嗤之以鼻,便是李洺都暗恨牙痒,恨不得现下传书回泗水,让家中把此人接走。
真是不知阿母怎会同意将太守予李氏的两个听学名额分一个给李珏!
王元汶辩都不辩就告罪之势让何褚临没想到。
他原本还打算若是二人抵死不认,就请谢琉来断案,届时可借谢琉脾性势头好好为姜宓出口气。
虽说姜宓叙说时神色平静,他听见姜宓打了李珏两耳光时也十分惊诧。
可……能将这般娇弱的女郎气到动手,想来二人十分失礼!
说不准还能借此事将这些人统统都送回。
每日批功课批得他手都酸了,简直比上山听学的几年都难熬!
……奈何事与愿违。
何褚临见二人等着姜宓松口才愿起身的模样,不禁唤了声一言不发的少女。
“姜二娘子,你可原宥?”
他并非是逼着姜宓,但王元汶毕竟为王氏子。
歉疚的姿态已经足够。
“嗯。”
姜宓知道此事再追究下去也不能得到什么了,便轻扫一圈众人。
“下不为例。”
清冷眸光环视,便是与其并无嫌隙的颜夕华都忍不住紧了紧心。
她蹙眉,觉得好似冰凌划过脖颈,渗人得紧。
将众人各异神色尽收眼底,姜宓回看何褚临。
她垂首轻声:“多谢何大人。”
敛下了眸中冷光,秾艳面上便只剩软怯。
勾着弧度的长睫微垂,无助又娇弱。
瘦削的少女与他站在一处,堂中郎君女郎神色除开漠然便是冷沉。
好似唯有他能相护了。
何褚临笑了笑,莫名生出怜爱:
“往后再遇这般情形你只管告知我便是,什么家世富贵的你不必畏惧,此处是学堂,只要清心求知之人,若有人再犯,我定逐其回他的金银窝去!”
这话放出,也不管众人是否听进心中。
该要授课了。
待是姜宓入座,苏云英在教台上清朗中小声地说了句:
“姜宓,这何大人看着是个好人,看来往后那纨绔应该是不敢再缠着你了。”
姜宓“嗯”了声。
“好了,听课吧。”
真的不敢了吗?
她不置可否。
纤白指尖翻开书卷,心中冷然。
她可还期待着下回新仇旧恨堆叠,一一还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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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业繁重,又是几日消停。
到了二月廿五,乃是姜成和的生辰。
“羽青,待会你先回去帮张媪备膳,我去县衙一趟寻阿父。”
才是下学,姜宓向进来收拾案面的羽青嘱咐。
因姜家到县衙不算太远,二人要先从学堂同路到家外的巷口分别,由姜宓再沿长街再走一段而已。
羽青并不担忧,便应声:“喏。”
收拾书案一事不算太麻烦。
不过因着今日苏云英并未携侍女前来,她自个儿头回拾掇有些生疏,便慢上许多。
姜宓不急,静坐等候。
适时忽见右前案的人回身。
“姜宓。”
头回不趾高气昂的声音,还故作了熟稔。
惹姜宓抬眼。
她嗓音微凉:“方七娘子,我与你并不熟识,还请唤我姜二娘子较好。”
方采晞面上笑意一僵,下意识就想挂脸。
但想了想还未出口的话,又强硬地笑着,微微点头。
“姜二娘子说的是,是我唐突了。”
难得见其和颜悦色,不过姜宓也没错过方采晞似淬着毒的眼神。
她不再回话,只垂眼理了理袖角。
方采晞心中暗恨,牙缝依旧挤出笑:
“姜二娘子,咱们学堂昨日约好上巳休沐时要去水滨泛舟,我思及你与苏四娘子也是学生,想问问你要不要一同去泛舟?”
“不去。”
“为何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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