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儿送走江落梅,回来禀道:“殿下,江相公走时脸色很差……”
辛湄不以为意,被人拒绝,脸色自然是要差的。何况她从来不是温和的人,揭人面皮时,最擅长刀刀见血。
“乏了,我要沐浴。”
“是。”
往后几日一直下雨,春雨缠绵,淅淅沥沥,待彻底放晴,已是四月初。
辛湄在府里待得有些腻味,准备去一趟外城的景德寺,走前又想起什么,翻翻日历,找来棠儿问:“朔风军仍没有入城吗?”
上个月办琼林宴时,辛桓说谢不渝该是月底进京的,但是一拖便是数日,也不知是被雨势耽搁了,还是来的人不太情愿。
藩王麾下大将,突然被新君召回,是什么缘由,他心里应该有数。又或者,压根是私心里不太想来,毕竟物是人非,如今的永安城于他而言早已千疮百孔,多的是不想重见的人与事。
比方她。
“回殿下,戚侍卫刚传来消息,若无意外,朔风军应是明日入城。”
辛湄翻日历的手指微动,“嗯”一声应下,心里略微有些失落,还以为今日能凑巧碰上呢。
“备车,去一趟景德寺。”
“是。”
景德寺建在外城存义山,乃永安古刹,每个月,辛湄都会抽时间去那里祈一次福。
正午,车队准备就绪,照旧从望春门驶出,沿北斜街往西北方向走,侍卫长戚吟风佩刀押车,仪仗整肃,架势凌人。
马车经过望春门时,辛湄推开车窗,望向前方的漫漫古道。
五年前,便是在这座城门外,辛湄送别谢不渝,与他见了最后一面。
那年东宫谋逆,谢渊获罪,整个侯府天塌地陷,全府五十二口人尽数被诛,只有谢不渝一人被赦死罪,改判流放。
那天,他十九岁,满身披着沉重的枷锁,就是沿着这一条路,孤苦伶仃地离开了京城。
辛湄至今能记得,他的背影是怎样一点一点走出天地尽头,消失在她的世界里的。
那一别后,他们不再有任何交集,她转头嫁给萧雁心,也没有给他捎去过一句解释,反倒是他,似乎想方设法来问过为什么。
大概是在嫁人的半年后,她收到一封来历不明的信。她猜测多半是他所写,没敢看,泥封都没拆,便把信扔进了火盆里烧成灰烬。
后来,西州传来战报,“谢不渝”这个名字突然再次被人频繁提及,说着什么“立功”、“赦免”……内情究竟如何,朝中鲜有人知,只知道那几天奏章雪片一样地往文德殿送,再不久,先帝便颁发了特赦令——按《夏律》,谢渊协助先太子谋反,谢不渝原是罪无可赦,他能从那一场浩劫里存活下来,仅被判流放西州,已是天家法外开恩,如今又因立功脱下罪籍,特赦令一出,朝堂很快议论纷纷。
先帝便把反驳得最厉害的几个人叫去了文德殿一趟,让内侍送上边关战报,由他们自行查看。
也是奇,看完后,朝中再无人非议谢不渝被特赦一事。
辛湄也是很多年后派亲信查阅先帝卷宗,才知道那一封战报缘何堵住了言官之口——三万突厥,一座被府吏抛弃的关城,一百三十八名被关押的罪囚……那一战,谢不渝完全是拿命打下来的。
他走前说,最多三年。三年,他必脱罪籍,立功业。他没说错。事实上,三年不到,他便已获英王赏识,屡次斩获军功,成为名震边陲的一方悍将。他没骗她,但是那誓言里的最后一句——“回来娶你”——终究是落空了。
雨后的天透着一抹清冷的蓝,微风和煦,车队沿着北斜街驶上存义山,约莫半个时辰后,在景德寺山门前停下来。
辛湄下车,瞥见黄墙旁的老槐树下拴着两匹风尘仆仆的马,没多想,跟着小僧往寺门里走,问起住持慧海大师。
“师父……正在佛堂会客,殿下入寺后,不妨先在寮房小坐,待小僧为您通传。”小僧也算是熟人,今日见着辛湄,却似有些慌张,答话时笑得局促。
辛湄眉尖微动:“哦,今日有贵客?”
“是……有故人远道而来,师父正在相陪。”
“那不必叨扰他,我今日只是来祈福,你先与我同往大雄宝殿,为我拿一条开光的祈福带便是。”
景德寺里有一棵参天榕树,栽种在佛堂旁,据说已有百年寿命,枝繁若盖,叶茂如衣,被视作寺里的祈福树。
谢不渝被流放后,辛湄每个月都会来这里敬香礼佛,为他求一条保平安的祈福带挂在老榕树上。
很多年前,也是在那一棵老榕树前,他们双双肩并肩、跪在地上发誓,这辈子要执手偕老,永不相负。
今日前来礼佛的香客并不多,大雄宝殿内冷冷清清,回荡着空灵的木鱼声。辛湄跪在蒲团前,合掌祈祷完,从棠儿手里接过燃起的香,供奉到香龛上。
小僧候在旁边,手里拿着印有不同经文的祈福带,问道:“殿下这次仍是求平安吗?”
“对。”
谢不渝此次回京,明面是奉诏入京受赏,实则是被圣上忌惮,孤身入局。永安城不比西州,多的是看不见的刀枪,辛湄希望他这次也可以平安度过。
佛堂建在景德寺西边,靠近后山,很是僻静,辛湄走进庭院,入目先是遮天蔽日的老榕树,枝叶葳蕤,条条祈福带飘荡其间,蔚为壮观。
旁侧是佛堂,也叫“明心堂”,规格不大,算是一间雅室,以前辛湄每次来这儿,都会进去待一会儿——谢不渝在时也这样。他这人看似桀骜,却颇有佛缘,景德寺、大相国寺皆有与他私交匪浅的僧人。他爱带她来这些地方散心,说是佛祖能庇佑人。
今日会海大师在佛堂里待客,辛湄不便叨扰,挂完祈福带后,她欲离开,却听得佛堂里传来响亮的笑声——是个成年男人的声音,底气十足,爽朗充沛。她心口猛然一震,很快又分辨出不是,不过刹那,手心竟浸出汗来。
“慧海大师的这位故人是从哪里来的?”辛湄忍不住问道。
小僧往佛堂瞄一眼,猜出她是听见笑声后发问的,便道:“这位故人,小僧也是头一回见,并不知是从何而来。”
辛湄默然,又听得佛堂传来那个男人声音,与刚才的爽朗相比,多了些粗鄙气。辛湄颦眉,不再多留。
走出山门,日头渐高,风穿梭在槐树林里,涛声起伏。辛湄拾级而下,待要登车,忽然又看见拴在老槐树下的那两匹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通身为枣骝色,装备严整,尽管风尘仆仆,但全无惫态。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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