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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美丽新世界(一)

“乌鸦……乌鸦……”

有个孩子嚎得电钻似的,绕着他的脑袋装修了一圈,吵得他想入土,遂努力把耳朵往胳肢窝里埋。

“电钻”不依不饶地追杀上来,唾沫星子四溅,连“雷霆”再“雨露”地冲着他耳朵眼灌:“嬷嬷快来!乌鸦动了!他动了!”

这一嗓子大概能把卫星震下来,他漂浮的意识一失足陷进了脑壳,余波荡起眼泪,冲开了他的眼皮,陌生的世界就这么撞了进来。

嚯,好清楚!

他先是惊叹,随后又有点迷惑:我视力有这么好吗?

借着不散光也不夜盲的眼,他很快看清了周遭:

这是间没开灯的小屋,十几平米,有个矮门和一扇一尺见方的小窗。门框又窄又矮,个子高的,进屋时弄不好得先鞠个躬,寒酸的小窗透过来些许微光,照着四壁萧条、室如悬磐。

屋里只有他本人和一个小妖怪……等等!

一张浮肿变形的大肉脸凑过来,跟着眼泪下来的鼻涕将落未落,正颤颤巍巍地悬在他鼻尖上。

神啊,这是什么品种?!

受到惊吓的男人爆发出了超水平的力量,猛地平移开一尺,逃离大鼻涕贴面。这一动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他眼前一黑,伸手抱头,抱到了一把擀了毡的头发,往下一捋,几乎有及腰长。

我是谁?

脑震荡的男人瞪着眼,一边等眼前的星星散开,一边茫然:我在哪?我干什么的?这发型赶的什么潮流?”

这时,门开了。

一个女人响应了“电钻精”的召唤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盆。

脚步微妙地在门口顿了顿,她若无其事地走进来,伸脚拨开电钻精:“闭嘴,滚开。”

她的相貌着实不坏,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面对美丽的异性,人们本能想端着,男人赶紧归置五官,打算体面地冲她笑一下,不料牙还没露出来,脑袋先被对方一把薅了过去。

别看这位美人手不大,手心却布满了劳动人民的粗茧,手劲大得惊人,差点把他脑袋拧下来。

“没脑子的蠢货。”美人揪着他的头发,对着男人空荡荡的脑袋检查了一遍,撂下一句“等着”,又步履匆忙地出去了。

男人呆呆地顶着一头乱发,人醒了,魂还懵着。

方才的女人不算老,但也绝对不是青春少女了。

他瞥了一眼,就注意到她憔悴的形容、粗糙的手、变形的关节、破破烂烂的衣服。她的形容、气味,甚至走路姿势,都昭示着她过得很窘迫,长期从事重体力劳动。可是浓密的长发、整齐漂亮的牙,好像又在证明她营养充足。

除此以外,她还有一张轮廓柔和的小尖脸——下颌骨狭窄,咬肌不发达,这意味着她平时吃的东西容易咀嚼。

好多矛盾信息,以及——

“她是我什么人?”

显然,他们关系很近,因为她的动作早突破了社交距离,但不亲密,也没有男女之间的暧昧。

她在门口对上他目光的瞬间回避了一下,有点微妙,仿佛厌恶他,又仿佛隐约带着点愧疚。

就像已经给大郎熬好了药的潘金莲。

“不会吧?”他更迷惑了,因为自觉还算识趣,“人端茶他滚蛋、收绿帽好聚好散”,这点起码的礼貌他还是懂的,怎至于讨人嫌到这种地步?

那么是争遗产貌合神离的兄妹?

也不像……

忽然,他想起另外一种可能。

不会是父女吧?!

有……有点合理!

他一睁眼就感觉心慌气短肌肉无力,可不就是老迈年高?

不孝子见他心虚,没准是正在腹诽他老不死。

他这会儿脑壳空得像气球,八成就是因为阿尔兹海默!

“我已经这么老了?一辈子都快过完了?”他愣了愣,随后心里涌起巨大的惊喜。

“真的假的?”

年老痴呆,寿终正寝,简直浪漫。

寒来暑往过一生,先变回个没记性的孩子,再变回没牵挂的婴儿,别人离世只还皮囊,他可以把灵魂一起卸下……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拖累子女,因此他决定趁这会儿明白,赶紧自己滚蛋。

幸福来得太快,他立刻就要挣扎起来出发走四方,谁知才一伸手,笑容就消失了。

“啧,”他盯着自己的手观察片刻,心说,“就知道这种好事落不到我头上。”

那只手虽然脏得活像打了三层马赛克,但还是能看出细皮嫩肉来,不是老人的手。

刚支棱起来的脊梁骨没精打采地塌了回去,“电钻精”凑了过来:“乌鸦。”

他寻思:“乌鸦”是在叫我?

方才视角有点吓人,这会儿他坐起来了,才看清“电钻精”只是个小男孩。

男孩拖着鼻涕、光着脊梁,身上只穿了一条破破烂烂的大裤衩,看着可能有六七岁……说不好,这崽实在太胖了,小小一个人,都被肥肉挤变形了。

“你突然就病了,我们都吓死啦,”小男孩扒着床沿看着他,“主人来回跑了三趟来看你呢,还骂了嬷嬷。乌鸦,你好点了吗?”

乌鸦——因为实在想不起自己叫什么,男人姑且认下了这个吉利的花名——感觉孩子嘴里的称呼都一股封建土腥味。

“嗯。”乌鸦说到这,忽然觉得语言也很陌生。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不是他的母语,但他不光能听懂,还能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乌鸦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说:“我一听你叫我,赶快就醒了。”

小胖墩没回答,张大了嘴瞪着他,好像听见了狗吠人言。

乌鸦:“……”

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乌鸦想摸摸小孩头缓解尴尬,一伸手又看见指甲缝里的泥,忍不住叹了口气:“有水吗?”

胖墩——嘴还没闭上——木然地抬手一指,乌鸦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看见墙角戳着一根孤零零的水管,锈迹斑斑的,歪脖子的水龙头对着地上黑黢黢的下水口。

乌鸦:“……”

无水池设计,还挺时髦。

水压有点小,水质居然还不错,旁边墙上挂着个变了形的不锈钢杯,似乎在暗示这水能喝。乌鸦慢吞吞地扶墙站起来,洗干净手,接了一杯尝了尝,没什么异味,于是靠在水管边小口喝。

直到这时,小胖墩才回过神来:“你、你跟我说话吗?”

乌鸦:“啊,不然呢?”

胖墩震惊:“你以前好久好久……好几天才会说一句,也不说这么长的话!”

乌鸦听说,比孩子还震惊:我?这么酷?

他灌了口凉水压惊,随后意识到自己崩人设了,幸好只有个学龄前儿童听见。

他开始胡言乱语:“唉,是啊,我真的不喜欢说话,但是现在头好晕,胀气……看出我头比平时大了两圈吗?对吧,所以要通过嘴把里面的气排出来。”

以小胖墩那幼儿园在读的文化水平,果然分不清肠子和脑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乌鸦装模作样地按太阳穴:“病到脑子了,我要变傻了……”

胖墩:“你本来就是傻子呀!”

乌鸦:“……”

好孩子,嘴真甜。

胖墩观察了他一会儿,紧张起来:“乌鸦哥,你不会摔倒的时候撞坏头,不傻了吧?”

乌鸦也紧张了:“怎么,你们……咱们这当傻子很有前途吗?”

“对啊,你不傻怎么能卖那么高价!”胖墩发愁,“客人定金都交了,过几天结完尾款就要把你带走了,要是买回去发现你又不傻了,这可怎么办?”

乌鸦再一次被孩子话里的信息量震惊:这里头还有买卖人口的事?!

可是一个臭烘烘、脑子还不好使的老爷们儿,卖点是啥?肾?

乌鸦问:“昂贵的我卖多少钱?哪的冤……客人给的定金?”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客人,但主人说,”小胖墩翘起兰花指,吊起嗓子,拿腔拿调地学道,“我们乌鸦是罕见的黑毛黑眼,看他的个子多么大,脸版多么正,还是个安静乖巧的傻子,品相再好也没有了。要是在地面上,他能值一辆车钱,低于三万块我们不谈的。”

乌鸦叹为观止:“威武!”

胖墩严肃地叮嘱:“所以你不能生病,不能死哦。”

“我尽量,”乌鸦眨眨眼,故意放轻声音,自言自语似的,“可是真奇怪,好好的,我怎么会生病呢?”

胖墩立刻手舞足蹈,连比划再解说,乌鸦从孩子颠三倒四的描述中提炼出了大概场景——他头一天就不对劲,半夜开始吐,吃什么吐什么,今天一站起来,忽然就仰面厥了过去,头晕可能就是碰瓷大地时候磕的。

前半段有点像食物中毒,后半段就有点诡异了,听说过摔寸劲儿一下摔死的,没听说过什么姿势能把脑子一键格式化。

胖墩:“主人也不知道你怎么了,让你先在医院住着观察几天。”

乌鸦:“……”

他看了看歪脖子水龙头,又看了看斑驳矮小的墙,缓缓抽了口气,鼻子里涌进了一股新鲜的下水道味。

“这里是医院?”

不是集中营?

胖墩:“对呀!”

乌鸦忍着目眩,靠墙缓了半天,等攒够力气,他就抬脚往小屋门口走去。

“好家伙,”他站在门口环顾周遭,心想,“还不如集中营。”

原来“天黑”不是因为夜晚,这里就是一个不见天日的地下空间,难怪到处都是下水道味。

小屋门没锁,大概是因为没必要。这里被监狱似的大高墙包围着,门口只有一条窄道,大约二三十米长,两头都锁着。小屋墙上有几排油漆刷的鬼画符,疑似文字——他一个也不认识。

好消息,除了智障,他可能还是文盲。

目光越不过高墙,乌鸦不知道墙外有什么,凝神就听见车声、音乐声和叫骂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絮絮的,和地下城的灯光一样晦暗模糊。

什么病人会被囚禁起来?精神病?

小胖墩跟过来拽了拽他:“乌鸦,你不要乱走了,还是快回去躺着吧。嬷嬷去找主人了,马上就回来。”

乌鸦凝视着眼前的高墙,轻声问:“主人是什么人?”

“主人是查尔斯先生,查尔斯先生是伟大的哈波克拉特斯人!”

乌鸦:“……”

哈……哈什么?

哈利波特斯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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