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长祈城外,叛军压境。
二十万大军乌泱泱地连成一片,排列有序地行进,直至长祈东侧城门一里之外。
为首之人约莫二十来岁,一袭甲胄,骑于骏马之上。他肤色苍白,生得清俊,又有几分异域的浓丽之感,很容易便会给人一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错觉。
只有了解云洛的人才会知道,这样一张俊美面目之下,装的是一颗阴狠心肠。
而此时与云洛并排而行的副将薛重山尤其明白这一点。
早些年知道云洛存在的人其实并不多,大多数人只知道林予哲身边养了一个义子,模样生得比女人还好看。
说是义子,林予哲心里存了些什么龌龊心思,大家心里都清楚。私底下谈论起来,也是彼此了然窃笑,丝毫没把云洛当成个人物。
可后来,事情的发展变得不一样了。
云洛不再只是林予哲养的义子,他凭借着聪明才智,成为林予哲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利刃,在军中也获取了一席之地。
在林予哲的阻挠之下,大多数人只知有“小军师”这么个人,却未能一窥其貌。
而林予哲一心沉醉于自己的千秋大梦之中,浑然不知自以为拿捏在手的那只兔子,才是窝在洞里伺机而动的毒蛇。
云洛暗地里扶持培养自己的势力,策反像薛重山这样的统领。
在这过程中,林予哲也不是没有猜忌怀疑过,但总能被云洛圆过去。云洛是个稳妥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向来不做,没有信心拉拢的人也不会贸然游说。他每下一步棋,便要找好一条退路。
薛重山常常觉得云洛不像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倒像个四五十岁的老人。
但如此谨慎的做法,确实换来了好的回报——云洛的势力一步一步扩大,最终借着那女刺客的力,除掉林予哲,一举夺得军权。
其实按照云洛的计划,林予哲本不会死得那样早。
毕竟攻破长祈才是当务之急,如若镇守长祈的将领是根硬骨头,当真能撑到援军到来,那他多年的计划算是功亏一篑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并不想多生事端。
但在刺客刺杀那般情形之下,若留下林予哲一条性命,他必然会彻查杀手的身份,耽误时间不说,也许还会怀疑到云洛头上。
权衡之后,云洛也唯有趁机杀死林予哲这一条选择了。
林予哲身殒后,军中果不其然出现了部分动乱。但好在云洛的布局足够长久,最终还是将局势稳了下来。
解决掉林予哲这头禽兽与军中动乱,接下来,便是长祈城的决胜之战。
云洛坐在马背之上,抬头望向那巍峨壮阔又庄严肃穆的城门,只觉自己在它面前像是一粒浮尘,如此渺小,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即便如此,他仍要攻下这座城池。
他要将这座锁住阿姐的囚笼捣得天翻地覆,他要让所有伤害过阿姐的人付出代价。
云洛至今仍旧记得,当他听闻阿姐死讯的那日,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冷了下来,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颠倒。
他失声痛哭,哭到最后几欲干呕。
熙贵妃薨逝的消息,是从自己的心腹那里得知的。林予哲许是为了将他心甘情愿地锁在身边,对他隐瞒此事。
因此,哭过之后,他仍要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面对林予哲,强忍着对阿姐逝去的悲伤,以及对林予哲的恨意,继续扮演乖巧懂事的“义子”。
但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侍于仇人身侧,抛却一切尊严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阿姐,我来接你回家了。”云洛低声沉吟。
薛重山没能听清云洛在说什么,但他也并不在意。
云洛总喜欢自言自语,薛重山早已习惯。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云洛便已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视线陡然清明。薛重山知道,没有什么再出声提醒他的必要了。
云洛隐约看见个青年立于城墙之上,身侧簇拥着身着甲胄的士兵。
只见正中的那青年将手一挥,身旁士兵拉开弓,仔细瞄准叛军的方向——
弦声一响,飞箭离弦,划破空气,眨眼的功夫便插在距云洛面前三百尺的地面之上,箭镞上的布帛随着一阵风轻轻摆动。
云洛微微眯起了眼。
那城墙之上的青年并未着甲胄,却能号令身侧将士,他会是何身份?
莫非这便是曾经的承王李晁奚,如今的大昭新帝?
这一出是要做什么,是有什么计谋?
云洛坐在马背上,用剑鞘拍了拍身边步兵的背,直接将他推了出去,口气不容置疑,“你,过去将那把箭拔来给我。”
那步兵应了声,战战兢兢地向前小跑而去,将插在地上的箭拔起来后,不敢再原地多耽搁,慌忙跑回来,将那支箭连带着布帛一同递呈给云洛。
云洛展开布帛,只见其上写着一句话——
贼首林予哲已死,此时停手,朕可不予追究。
云洛冷笑一声,随手一扬,将那张布帛丢在地上,随即向城楼上那个人影投去轻蔑而挑衅的眼神。
但是下一秒,他却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了阿姐。
他阔别多年,思念入骨的阿姐。
云洛几乎是立刻愣在了原地,脑海中盘旋着数不清的问题——
阿姐怎么在这?
她,她还没死?!
隔着护城河,李晁奚向他遥遥喊道:“云洛,你可认得这是谁?”
昔日宠冠六宫的熙贵妃,如今一身粗布衣裳、披头散发、满面尘灰,再不复曾经的明艳尊贵。但即便如此,依旧难掩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云熙被几个士兵押着,身体前倾,贴在垛口上,用尽全力向亲生弟弟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呐喊:“云洛!”
云洛心间一颤,身上血液翻滚,“阿姐!”
阿姐没有死!
太好了,阿姐真的没有死!
云洛的内心被极度的狂喜占据,几乎要失去理智。
他仰起头,遥遥喊道:“李晁奚,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晁奚负手而立,扬声道:“若你现在停手,朕可放你和云熙自由。但你若执迷不悟,她的性命就不保了。”
云洛瞳孔骤缩。
薛重山心焦地大喊:“满口谎言、阴险狡诈的狗皇帝,守不住皇城,便只会用威逼利诱这一招么。云将军绝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这话不只是对李晁奚说的,也是对云洛说的。
云洛当然明白李晁奚这番话不可信。
从他跟着林予哲起兵北境起,就已经没有任何回头路了。
他是叛军贼首,李晁奚怎么可能放他自由。
即便现在,朝廷也许无力追究他的诸般罪行,但之后呢?待到新帝整顿朝纲、重振旗鼓之后,又怎么可能放任他这个反贼潇洒在外?
如今的局势,早已是你死我活,没有分毫商量的余地。
云洛心里清楚明白。
而李晁奚也从未天真地觉得,仅仅只靠云熙这一枚筹码,就能逼退二十万大军。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云洛降了,他身后也必然会有人取代主将的位置。
李晁奚抛出这枚筹码,从来不是为了逼退大军。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为首的青年,语气之中带着一些轻慢,“前半句话,你也许不会信。但后半句话,你敢不信吗?”
云洛心魂俱颤,死死地盯着城墙之上,眸中全是蚀骨恨意。他红着眼喊道:“狗皇帝,你若伤我阿姐一根头发,我要你满城陪葬!”
李晁奚有一瞬沉默。
而一旁的云熙却沉不住气了。她惊惶而焦急地大喊着:“洛洛,不要!你要真的那么做,一切都挽回不了了!”
云洛听到了阿姐声嘶力竭的呐喊,内心悲怆苦涩。
阿姐说,如果他如此做,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可是阿姐,倘若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呢?
云洛站在原地,居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感受到了久违的茫然无措。
在遇到林予哲之前,云洛和阿姐相依为命。阿姐为了养他,给人家做奴做仆,受人刁难、遭人欺凌。云洛看在眼里,满是心疼。
年幼的云洛为阿姐打抱不平,“那些人家里不过是有几个钱,凭什么就要欺辱打骂咱们!阿姐,咱们不受这个气了,好不好?”
而云熙只是摸摸他的头发,温柔地笑道:“没办法,都是为了讨口饭吃嘛。”
云洛享受着姐姐的爱抚,却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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