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山最近很苦恼——鉴山就是苍鹰大哥，这个名字来自于他的上一任主人，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儿了，久到鉴山都忘记了主人的名字和长相，唯一能留给他些许念想的就只有主人留下来的那个孩子。

鉴山的苦恼正来自于这个已经长成大人的孩子，他发现程谦似乎有些不对劲，而且还是因为他而起的不对劲。

他依然和鹤芳川等人住在一起，这一年来这个不算小的小院子里添了两只小鸟儿，鹤楚向来让人很安心，而鹤卿不久之前也刚刚度过他的第一次成长期，终于如愿以偿能够担任起替爹爹送货的重任了。

不过小家伙第一次出门时，所有人都在紧张，不光是鉴山偷偷跟了一路，他甚至还在路上碰见了同样是偷偷跟出来的鹤芳川和鹤楚，这两父子一见面也是面面相觑，不过到了最后三个人还是平安跟着鹤卿飞了一路，确认小家伙的确能够胜任后，鹤芳川还是不放心又跟了几次，这才放心下来让他一个人出门。

鹤楚和鹤卿都长大了，不需要鉴山来操心，院子里的鸟儿们大多都已经找到了落脚之处，就连檀鸟都变成了小院子的客人，鉴山逐渐也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虽说鹤芳川也经常与他对弈喝酒，鉴山却知道他已经成家，自然会把重心放在家人身上。

当鹤芳川知道他是这么想的之后，非常不高兴地强调道：“苍鹰大哥也是我重要的家人。”

鉴山只是点头笑笑：“我当然知道。”

可还是不太一样的，鉴山想着，直到那天鹤芳川带着余时书和两个小鸟崽子前去京城郊外与白千景等人进行固定的小聚会，鉴山一个人在家时，听见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一切发生了变化。

为了避免出现任何意外，他变成苍鹰飞上屋檐往下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程谦，后者听见翅膀扇动的声音，抬起头看去，勉强笑道：“鉴山大哥，让我进去歇一会儿行吗？”

龙神大人一家都出门了，他一个域外来的，又不方便麻烦人，偏偏路上遇到突发事件，为了救一个孩子，他的手臂被歹人划了一道，回来时才发现流血了，不知不觉来到了鹤芳川家附近，这才过来求助。

鉴山变成..人形给他开了门，皱着眉头给他处理了伤口，只说让他到自己房间去睡一会儿。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程谦扯了扯嘴角，捧着自己被包扎好的手臂熟门熟路地走进了鉴山的房间，这里还是和他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哪里都没有变过，简单的床铺，收拾干净的桌子上放着一盘新鲜的苹果，程谦看见苹果愣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转身躺在了床上。

恰好这是个鉴山洗了手，一边走过来一边问道：“要不要吃点苹果？小木头今天早上才买回来的新鲜……”

“不要。”程谦生硬道，“我不吃苹果。”

“……程谦，你又想起了以前的事。”鉴山迟疑坐在他身边，“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过不去的，鉴山大哥。”程谦偏过脸，让自己不再去看那盘苹果，“每当我看见这东西，我就会想起它们被人砸在我身上头上的时候，是多么痛。”

鉴山沉默下来，好半天才道：“如果那个时候我能找到你就好了。”

程谦看着他的侧脸，抿了抿唇，轻声笑道：“鉴山大哥，我想睡一会儿，等会儿就走，你能守着我吗？”

他从战场上退下来后，无处可去，还是龙神大人和沈将军收留了他，让他随意做些杂活，这才在京城中有了一处安身之所。

能在京城遇见鉴山，是意外之喜。

鉴山是他父亲的战鹰，在他父亲战死后，这只能变成..人的战鹰也不见了踪影，后来才知道他也过得很是颠沛流离，到了这份上，程谦才发现原来自己和这世上还是有些联系的。

维系这份联系的就是鉴山。

随着和他越加熟悉后，也许是跟在龙神大人身边时间长了受了他的影响，又或许是因为程谦本身就有些扭曲，竟然对着兄长一样的存在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

他闭上眼睛，努力忘记这一切，许久之后才沉沉睡去，鉴山听着他的呼吸逐渐平稳，叹了口气，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时正是他平时午睡的时间，床铺已经被程谦这个伤员占了，鉴山干脆侧着脸趴在桌子上小睡一会。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鉴山隐隐约约听见了程谦起身下床的声音，他还以为是错觉，毕竟程谦睡得那样沉，又受了伤，也许会睡到下午。

可他又听见了脚步声，那不怎么懂得掩饰的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鉴山眉头一皱，眼看着就要醒来，唇上忽然传来了湿..润温热的触感。

是陌生的感觉。

鉴山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了程谦惊慌失措的眸子。

“我……我先走了！多谢鉴山大哥收留！”程谦转身就往外冲，等到鉴山回过神来追出去时，只看见了他翻墙离开时掠过墙头的一抹衣角。

程谦简直是落荒而逃。

……

之后一个多月，鉴山都没能再见到程谦，他虽然震惊程谦对自己的想法，但还是记挂着程谦的伤势。

所以他很苦恼。

“苍鹰大哥，我们今天要去收拾店里，你要一起来吗？”余时书扶着鉴山卧房的门边探头进来问道：“晚饭不回来吃哦，龙神大人今天请客，一起去吧？”

“我就算了，我老家。”鉴山打了个哈欠，“小木头你们自己去就行，我晚上也不是很饿，方便的话替我带些饭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哪有什么不方便！”小木匠挥挥手，“苍鹰大哥你就在家里等着吃饭吧！”

听着外头大门一开一关，整个小院子都安静了下来，鉴山看着桌上新换过的苹果，突然想起程谦之前说过的话，不知怎么的，看着苹果就觉得有些心烦了，都说眼不见心不烦，他干脆端起苹果准备拿出去放着，想了想，又留了一个下来。

万一等会儿想吃了呢？

他这边端着苹果去了厨房，用干净的蒙布盖上，免得招来什么小虫子，这才转身打算回去躺一会儿，没想到刚到院子里，就看见一个黑不隆冬的身影从墙头上掉了下来，这人还刻意躲开了余时书种在墙根底下的蔬菜，狠狠掉在了旁边的草地上。

鉴山不用看都知道来的人是谁：“程谦，你大晚上跑过来做什么？”

后者明显没想到他居然在家，按理说鉴山应该跟着鹤芳川他们出去吃饭的啊？

程谦愣了一下，找了个理由道：“我……我追小偷，从这边抄个近路。”

“你这个追小偷的都看不清路，还能有小偷从你手底下逃跑？”鉴山淡淡道，“你又不是捕快，也不是衙门的人，追那小贼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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