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唐嘉玉心情很好,破天荒吃了一碟天花饆饠。丫鬟对唐嘉玉的异样并不细究,画筒里多了一卷人物画,上面精心扎着丝带,非常显眼,但屋里下人人来人往,没一个人碰那张画。
这么多别扭的地方,也就前世唐嘉玉被蒙在鼓里,才察觉不出不对劲。
唐嘉玉一整天都在涂涂抹抹,但总是画了一半就不满意扔掉,很快屋里全是废纸。斩秋轻轻将红豆酪放在案上,蹲身,任劳任怨收拾。她拿起几张废纸,无意扫到上面的涂鸦,瞳孔剧震。
斩秋拿着那几张纸起身,不动声色问:“娘子,这些画明明很好,为何要扔掉?”
唐嘉玉像是画累了,把笔一丢,伸懒腰道:“随手画的,心烦,不想要了。”
斩秋上前为唐嘉玉揉捏肩膀,瞥过她笔下画作,道:“这些神兽有意思,娘子怎么想出来的?”
唐嘉玉打了个哈欠,将草稿团成一团,随手扔掉:“想到了随便画画。头疼,我要睡了,别让人来烦我。”
唐嘉玉踢掉鞋,跌倒床帐里,埋头就睡。斩秋见唐嘉玉许久没有动静,蹲身,捡起了那张纸团。
纸上画着一些鸟兽,形状却非常奇异,看起来像马却长着白首、虎纹和赤尾,状如龟却鸟首虺尾,还有长着牛头的鱼,九条尾巴的羊……稀奇古怪,笔迹潦草,谈不上多么高明,但每只兽的模样、大小、位置,竟和凌云图一模一样!
凌云图上无一字,唯有一些长相奇异的怪兽,分布得毫无规律。军师来府上授课时,特意打乱了顺序,让唐嘉玉临摹。唐嘉玉并未看过完整的凌云图,怎么会画出和凌云图一模一样的布局?莫非,这些神兽暗中有某种规律,而唐嘉玉已经窥到了?
斩秋悄悄看了唐嘉玉一眼,唐嘉玉躺在罗帐里,似乎已经睡着了。斩秋将那团纸收到袖子中,轻手轻脚出门。
关门声响起,已经睡着的唐嘉玉立刻睁开眼睛。她回头看,果然,地上那团纸已经不见了。
唐嘉玉挑挑眉,翻了个身,舒舒服服摊在床上。
可惜她回来得太晚了,教她画画的夫子已经离府,她只能亡羊补牢。不过,撞见李昭戟已经是极大幸运,她不能贪心。
昨夜李昭戟出现是个意外,她声称绝食后,魏成钧这个狗东西都没来看过她,唐嘉玉压根没想过李昭戟会来。唐嘉玉惊讶片刻后,马上入戏,表演一个陷入爱河、不可救药的恋爱脑大小姐。
她自认为演得很到位。可惜这位少主年纪虽轻,心防却很重,她的一番剖白并未能让他爱上她,但,激发他的愧疚就够了。
昨夜见到了李昭戟,今天唐嘉玉赶紧趁热打铁,抛出诱饵。她前世见过真正的凌云图,复刻并不难,但这里面有什么玄妙她就不懂了。所以唐嘉玉装了一会,赶紧跑来睡觉,生怕再多说两句就要露馅。
唐嘉玉盯着帐子上摇摆不定的流苏,心想不知节度使府是何光景,李继谌会信吗?
·
节度使府。
皱皱巴巴的草图很快放到了李继谌案上,李继谌看着上面稚嫩拙劣,但能明显看出神兽特征的墨迹,问:“她只画了这一张吗?”
“有很多。”斩秋回道,“有山水,有风景,有诗词,还有……少主的画像。大部分是发泄乱涂的,唯有少主的肖像,每一幅都认真描摹。”
李继谌当然知道唐嘉玉为了李昭戟闹绝食的事,他以为唐嘉玉只是心血来潮,晾一晾就好了。但看这架势……莫非她对昭戟是真心的?
李继谌这个父亲内心复杂。如果是普通女子,自己儿子惹出这种事,总是要负责的,但,对方偏偏是皇帝的女儿。
他身为父亲,很清楚李昭戟看似冷淡高傲,其实内心赤诚,一旦被他认定为自己人,就推心置腹,毫不设防。李昭戟之前并未有过女人,在情爱一事上可谓一张白纸。若是他被李氏女所骗……
李继谌想了又想,到底不舍得让独子冒险。李昭戟是河东的未来,他的正妻关系到各方势力,不能轻率。已有好几家名门闺秀递到李继谌面前,李继谌挑来挑去,对谁都不甚满意,唐嘉玉和贤良淑德不沾一点边,是万万不行的。
李继谌收起那张草图,道:“引着她继续作画,看看究竟是凑巧,还是她确实勘破了凌云图的规律。过段时间你们想办法制造机会,把夫子送回去。”
斩秋行礼:“是。”
“别让她再寻死觅活了,成什么体统!”李继谌拧眉道,“她要是我的女儿,我非把她腿打断!我最厌烦长安贵族唧唧歪歪、伤春悲秋那套做派,她在北地养了十五年,怎么一点健壮气魄都没学到,竟为了个男人绝食?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斩秋沉默应下:“属下遵命。”
唐嘉玉发现斩秋回来后,她的禁足并没有解,庞诚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大感不妙。
她以为她抛出凌云图这个诱饵,李继谌这种野心家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宝藏,哪怕要小小牺牲他的儿子。但看起来,相比凌云图,他更爱自己的儿子。
说不嫉妒是假的,李昭戟凭什么这么幸运?凭什么他就能拥有父亲全部的爱?唐嘉玉见不得太完美的人生,经此一遭,她还非要将李昭戟拉下凡尘了。
唐嘉玉开始计划的第三阶段,挑拨离间,兄弟阋墙。简单点说,演。
距离及笄已过去了好几日,唐嘉玉不再绝食,但还是恹恹的,经常对着一个地方发呆。丫鬟们变着法引着唐嘉玉画画,但唐嘉玉怎么可能动笔呢?无论丫鬟怎么劝,她只说没精神,每日倚着窗户伤春悲秋。庞诚、姜婵都来找她说话,话里话外试探凌云图,唐嘉玉将自己的任性人设贯彻到底,无论谁来她都有气无力,爱搭不理。唐宅的人拿她这个恋爱脑没办法,时间长了,大家耐心逐渐消散,不再全天候守着唐嘉玉。
唐嘉玉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想出门散心没人敢拦着,几天过去,禁足令早已形同虚设。
渐渐连春夏秋冬也忙了起来,不再四个人都盯着她。唐嘉玉终于找到机会,午后,她趁屋里只有斩秋在,悄悄将一封信递给斩秋。
“你去打听李郎住在哪里,把这封信交给他。”唐嘉玉从袖中摸出来一颗碎金,放到斩秋手心,郑重道,“打听消息免不了打点,这些钱你拿去,不要心疼钱,早点问出李郎的下落最重要。如果有剩下的,你就留下来做体己吧。”
斩秋看到信封上写着“秉文亲启”,心中震惊。少主竟然将自己的字告诉了娘子?
唐嘉玉目光殷切,像是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斩秋身上,用力握住斩秋的手:“路上小心些,千万不要被阿父发现了。”
斩秋接触到唐嘉玉的目光,不合规矩的话在喉间滚了许久,怎么都说不出口。她将唐嘉玉的手掰开,唐嘉玉心中一凉,却见斩秋将碎金放回唐嘉玉手心,说:“娘子,打听人而已,不需要这么多钱,您自己留着防身吧。”
唐嘉玉松了口气,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斩秋,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斩秋看着唐嘉玉的眼睛,心中难安。奴婢就是一件财物,哪怕她们这种从小当死士培养的武婢,也不过是高级些的出气筒。但她们来唐宅后,娘子全心全意信任着她们,从没有在她们面前摆过小姐架子,自己得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总会给她们也备一份。能伺候这样的主子是何等幸运,而她们却一直在骗她。
斩秋被愧疚折磨,沉默着出去了。她本来也沉默寡言,并没有引起旁人注意。她并不知道,不久后,唐嘉玉也用同样的信任语气、同样的星星眼,对枕春说道:“你去打听李郎住在哪里,务必亲手把这封信交给他。”
枕春摸到手心的碎金子,上级的命令无声无息在腹中消解。庞诚是说了要严加监视唐嘉玉,不许她和外界联系。但,枕春不试探一下,怎么知道唐嘉玉想做什么呢?
枕春对着唐嘉玉大表忠心,拍胸脯保证一定把信送到。等走到无人之处,枕春左右看看,飞快拆开信封。
枕春认得字不算多,但磕磕绊绊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枕春看到唐嘉玉要约人私奔,大惊失色,连忙跑去禀报主子。
云雀营新人太多,她在节度使麾下永远出不了头,何况枕春早就厌恶了没完没了的练武。她想过唐嘉玉那样锦衣玉食、呼奴使婢的生活,哪怕当不了正房,做妾也好过在云雀营受苦。
枕春的主子,早就变成了魏成钧。
魏成钧一目十行扫完信件,越看越气,手臂上青筋迸起。
“及笄宴一别,君之容止,寤寐难忘。然父嫌君门第寒微,意属表兄,强锁吾于深院。我心匪石,不可转也,遂绝食明志,以抗父命。
彼表兄者,形貌粗野,性如豺狼,沉闷无趣,不解半点风月。较之君玉树临风、龙章凤姿,何啻云泥之别!
此生若不得与心悦之人共度,纵活百年,有何生趣?此间煎熬,度日如年,吾实不堪忍受也。
惟愿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十月廿四亥时三刻,唐宅后门,盼君至,不见不散。
断肠人唐女
书于深闺夜阑”
这封信大胆直白,符合唐嘉玉的一贯秉性,而她足足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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