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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 7 章

景平元年,怀帝的庶兄宛南王联合他同母的三弟起兵,全军传唱的便是这首《南山石上》。

当年怀帝出征的时候还未听说皇后有孕,等他的梓棺从长安回来的时候,谢后就已有了遗腹子,然后顺理成章地生下了一男一女的双胎,世上岂有这么凑巧的事?

妖后祸国,奸相当朝,明堂上高坐的少帝更是不知道哪来的野种。宛南王振臂一呼,兵临城下。

执金吾卫挡住了宛南王的大军,但是挡不住一支歌,其时建康城内外的流民、乞儿无人不唱。谢太后下了严令,凡有传唱此谣的一律极刑,连小孩都没有放过,血淋淋地挂满了城墙。

不久之后,谢郯亲自领兵全歼宛南王于宿州。叛党贰臣的血顺着江河流进建康,都城内外噤若寒蝉。

但不到一年,怀帝嫡亲的四弟燕康王又步了兄长们的后尘,唱的还是这支歌。这一次没走到起兵的一步就被府上的长史告发,建康派了一支执金吾卫前去封地拿人,遭到了负隅顽抗,燕康王被当场射杀,这支歌谣才算是彻底绝了迹。

自此,长沙王萧忞成了怀帝唯一还活着的兄弟。虽早已封王,却一直被软禁在建康。明绰对萧忞还有印象,小的时候,萧忞和他的母亲李姬常来上阳宫请安。李姬算起来还是谢拂霜的婆母,但在太后面前做小伏低,萧忞更是唯唯诺诺,谢拂霜声音抬高一分都能把他吓哭。

就是因为他们母子的谦恭柔顺,到景平七年,谢太后终于发了慈悲,允许萧忞去封地就藩。

但毕竟前车之鉴不远,长沙王府上的长史、司马全都是谢郯的人,建康还专派了御史隔三差五就去巡视,萧忞的境遇其实不比当初在建康宽松多少。

荆州民间敢传唱这支歌,萧忞早就该严查重判,然后连滚带爬地来跟建康请罪,撇清关系。荆州又是兵家重镇,刺史才是地方的长官,有兵马有实权,不怕长沙王。如今他一言不发,却要袁增这么个护军来越级密告,长沙王就算没有这个心思,在朝廷眼中,也已经洗不脱勾结地方州镇企图谋逆的嫌疑。

明绰皱眉:“王府的长史怎么没有动静?”

“以利相诱,以威相逼,”萧盈说得轻描淡写,“再不从,杀了便是。”

“荆州刺史呢?”明绰又问,“兵家重镇,州郡同治,就算刺史起了异心,还有南郡太守,难道都投向长沙王了?”

“天子年幼,长沙王未必不能事成。”萧盈冷笑了一声,“人心向背,本根易摇。早晚朕都要收拾了。”

明绰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好像从他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里看到了一个陌生人。对于长沙王的野心,萧盈显得既不吃惊,也不惶恐。既然知道了,那就处理,该杀的杀,不能杀的就记下一笔账,日后再算。

至于他们为什么接二连三地唱起那支歌,他好像完全不在乎。又或者,他没让明绰看出来。

可是明绰看着萧盈那张脸,心里却不受控制地升起一个念头。

为什么母后对他这么冷淡?真的只是因为太父不允许吗?

她努力把那个念头压下去,伸出手往碳炉边上再靠近一分,似是冷得厉害。药被烧得滚烫,翻出来,浇在碳上,发出“刺啦”的声音,一下子把明绰的思绪拉了回来。

“哎呀。”她轻轻惊呼出声,赶紧伸手去拿药,但是忘了巾子,被狠狠烫了一下,“嘶嘶”地抽气。萧盈眉头一皱,赶紧自己垫着巾子把药罐子拿下来。明绰顾不得手上的疼,去拿食盒里的碗,一眼又看见了那包蜜饯。

不会的。明绰把刚才升起的那个念头强行摁下去,抓起蜜饯递给了萧盈:“皇兄先含一颗再喝,免得太苦。”

萧盈接过来,却没吃,只道:“太烫了,过会儿吧。”

明绰便重新坐下来,又搓搓手。萧盈抓了她的手看,用指腹在烫红的地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还是有点儿凉凉的,贴上来很光滑,却把明绰心里磨得毛毛的。

她突然又想,若是皇兄习武,也练了一手的茧子,会是什么感觉。然后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这碳火更旺了,烧得明绰身上发汗,不自在地从萧盈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萧盈没在意,取火钳子拨了拨碳,又续上了刚才的话:“中郎将倒是口口声声称刺史早已与长沙王勾结,一心要置人于死地。”

明绰“嗯?”了一声:“为何?”

萧盈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不该想不通这个。明绰本是分了心,被他这么一看,果然自己反应了过来,恍然地“啊”了一声。

越级密告是不得了的事情,此刻荆州刺史恨袁增只怕比大将军更甚。自然,他若是脑子清楚,别真的去跟着长沙王造反,朝廷不会擅动手握兵马的一方州镇。可是对于袁增来说,多捅一刀还是少捅一刀的也没区别了。天子年幼不能服人,荆州刺史的忠心也就这么回事,袁增赌的就是这人心向背。

明绰轻轻咂舌:“他也不怕弄巧成拙,反而被治罪。”

萧盈却道:“中郎将是个人物。”

明绰想了想在宴上见到的人。袁增从头到尾就没主动说几句话,不是逢迎太后,就是应和谢聿,在明绰眼中多少有些拘谨无趣。但她想起袁煦,又觉得皇兄口中这个才是真正的袁增。

若不是做父亲的有贪天之志,做儿子的怎么敢垂涎公主呢?

想起袁煦的眼神,明绰又感觉心里不舒服了。

“怪不得太父如此看重他。”明绰斟酌着字句,小心地把话头引过来,“虽说是中郎将想投靠谢氏,但我看着,中郎将颇为冷淡,反而是舅舅那头更热乎——他还想把星娥许给中郎将的二公子呢。”

萧盈眉毛一扬,不怎么相信的语气:“真的?”

“真的!”明绰道,“他一直在那儿说中郎将的小儿子跟星娥一般大,皇兄想想,若无相配之意,怎么会随意比较儿女的年岁呢?”

萧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明绰见他还是不信,又道:“只可惜中郎将没生个女儿,不然,进宫伴驾的可就不是袁煦了。”

萧盈心里恍然地“哦”一声,终于听明白她这弯弯绕绕的是要说什么了,作势想了想:“怪不得有人特意来朕面前说少将军面如冠玉,原来是想让朕学孝康皇帝。”

明绰:“……”

什么?

那孝康皇帝就是把天下拱手让给萧氏的前梁最后一位皇帝,按说亡国之君少有上谥,但萧氏感念他禅位之德,话说得很好听。

还有一个众人皆知的原因,那就是孝康皇帝好龙阳,与萧氏先祖还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分”在。

萧盈顺势用手背抵住唇,掩饰笑意,朝她看了一眼,又假正经地绷住一张脸。这不是一个适合跟妹妹开的玩笑,但这话又是在拿袁煦开涮,明绰在笑与不笑之间犹豫了半刻,到底是没绷住“噗嗤”一声。

她一笑,萧盈也放心地笑了,明绰伸手就在萧盈肩膀上狠狠捶了一下。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萧盈便跟她正经起来:“袁氏的门第要是能出皇后,袁增就不必这么多年还只是个护军了。”

“我不是在说立后……”明绰越发哭笑不得。

萧盈知道她在想什么,抓了她的手,承诺什么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袁氏连星娥都配不上,更不要说朕的亲妹妹。你放心吧,太父不会答应的。”

明绰默然。谢郯看不上袁氏门第有什么用,说得不好听一点儿,他现在身子一如不如一日了,早晚还不是谢聿说了算。看今天宴上的情形,还真的不好说。

明绰突然正色道:“皇兄,东乡想求一个恩典。”

长公主只有在有外人的场合里才会以封号自称,两人向来没规矩,她突然这么严肃,把萧盈吓了一跳。

“怎么了?”

明绰:“皇兄还记不记得,当年乌兰郁弗和雍州军合兵的时候,段氏女还没有答应他的求娶。她说非真英雄不嫁,乌兰郁弗就为她屠尽长安;西海诸部从来没有嫡妻一说,乌兰郁弗便特设皇后之位,许诺仍然让她统帅雍州军,段氏女这才肯嫁……”

萧盈听到这里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但他不想让明绰把话说完,因为他无法答应一件做不到的事情。

“溦溦,乌兰郁弗的年纪都能当段氏女的父亲了,她也未必是自己‘选’的……”

“就算她不喜欢乌兰郁弗,那也是她自己愿意为雍州这么做,没有人摁着她的头去嫁!”明绰打断他,“易地而处,若是形势真的到了那一日,为了大雍,东乡也会愿意的!可我怕的是……”

她停下来,萧盈的眼睛微微一闪,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了她没说出来的意思。只怕她的婚事不会是为了大雍,而只会是为了谢家。

其实明绰也知道,谢郯和谢拂霜都看不上袁家门第,她不必太过担心。可是袁煦不行,明日还会有别人,只要门第更高,更能巩固谢家的权力,太后总会答应的。

谢拂霜是疼女儿,但她同时也很强硬。只要她认为是对女儿好,对谢家好,就不会在乎女儿自己的意愿。

“东乡只是想跟段氏女一样,有一点点做主的余地就好了。”明绰突然跪着伏到了萧盈的膝上,萧盈一愣,只听明绰又轻声道,“可是东乡没有雍州军撑腰,只有皇兄。”

萧盈眼中无声翻浪,多少汹涌波澜,最终也只是抬起手,无言地揽住了明绰的肩膀。

少女的身体已经长起来了,但还是单薄又瘦弱。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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