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还差不到五分钟,梳着麻花辫儿的女孩儿悄悄侧过头,偷看自己已经收拾好书包“整装待发”的同桌,忍不住好奇:
“裴野,裴野?你这些天怎么这么着急,放学赶着去哪里玩呀?”
裴野课桌上方露出的上半身正襟危坐,一手却趁着老师转身板书,偷偷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旧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书桌。
女同桌惊呆了:
“哇……”
“嘘,”裴野一本正经地给她使眼色,“别出声。”
自打裴野这个转校生空降班级后,麻花辫在班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几乎可以用失宠形容。原本她是班里的学委和第一,可裴野来了,成绩比她好,运动会拿的奖项比她多,连各科老师都喜欢这个品学兼优,长相又浓眉大眼的俊小孩儿。
按理说她该超级看不惯这个把自己从第一的宝座上挤下来的不速之客;可裴野偏是个到哪里都吃得开的好人缘,两个月不到,他们这对同桌已经成了朋友。
也正因此,见守规矩的好学生今日如此反常,甚至公然在课上偷拿手机,小麻花辫一边替他担惊受怕,一边又着实好奇,他在班主任的课上这般冒险所为何事。
老师无所觉察,对着课本絮絮叨叨。裴野敌不过女同桌探询的眼神,息事宁人道:
“这几天我哥生病住院,我晚上要去医院照顾他。他怕我自己坐车不安全,才答应把这个淘汰下来的手机给我用。”
“哦,原来是你那个表哥呀,怪不得你这么着急。”
女孩儿恍然大悟。同桌这段日子,裴野对一般小男生关心的话题兴致缺缺,唯独会偶尔提及家里那个表哥,在别的男孩宁可在街上闲逛也不愿回家的叛逆期,裴野永远按时归家,仿佛永远和他那表哥待不够。
“好,今天就讲到这里,下课。”
也不知怎么就这样巧,班主任今天大发慈悲没有拖堂,早就按捺不住的学生们雀跃着一哄而起,教室瞬间堪比菜市场一样喧闹。
小麻花辫看着裴野从座位上跳起来,抓着书包就要跑,不禁叫住他:
“裴野,你说的这个超级好看的表哥到底长什么样子呀,有没有照片让我看看?”
她本没特别抱希望,毕竟裴野看上去真的很急。谁知男孩儿脚步一顿,回身,把手机举到女孩儿眼皮底下。
她一头雾水,想提醒他没有点开相册,谁知下一秒裴野手指一动,黑黢黢的屏幕瞬间亮了起来——
手机锁屏上,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跃入眼帘。
这显然是一张临时起意随手拍下的照片,画面正中央的人肤色白皙似羊脂玉,浅栗的发丝在窗外的光下泛起清透的茶色;尽管聚焦有点不太清晰,却仍能看出被拍摄的人面目清俊,五官线条立体分明。
少年穿着围裙,单手戴着厚厚的烘焙手套,捧着一大块热腾腾的焦糖面包,大约是按下快门前一秒才发现自己被偷拍,对方不仅不恼,反而举起没戴手套的另一只纤瘦手腕,比了个过时的剪刀手。
没有任何构图、设计,再平凡不过的照片,却因为画面中主人公的存在,连光线都散发着恰到好处暖意,衬得周遭有点乱糟糟的厨房也分外温馨。
女孩几乎看呆了。
“这就是你表哥?”
她皱眉,目光在屏幕和裴野的脸上反复游移比对,问道,“长得也不像啊……你把他的照片设置成,锁屏?”
“对啊,把表哥设置成锁屏很奇怪吗?”
周围的同学呼朋引伴地往走廊跑,裴野反倒不急了,炫耀似的晃了晃手机,在女孩儿想仔细看个究竟时果断按灭屏幕,终于露出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恶作剧的笑容:
“不能再给你多看了。我哥还在等我,走了——明天见!”
他把手机揣进校服贴着胸口的内口袋,一溜烟儿地跑出教室的门。
*
放学的路本就轻快,裴野向公交站跑,心像赴约一样期待地怦怦直跳。
这段时间,他一直如约去照顾行动不便的傅声,甚至越来越乐在其中。傅君贤不常在,一些简单的事傅声必须也只能求助他,裴野几乎不可自拔地沉浸在这种被需要的成就里,感觉自己是这个世上最有用、最有存在感的小孩。
这种自豪感与他每次提心吊胆地执行完任务之后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说不出区别,却欲罢不能。
他盘算着路程时间,在公交站等车,不时越过人群垫脚看车。实在无聊了,他就戴上耳机,把手机拿出来,一边听歌一边盯着锁屏,像个白痴似的对着上面那笑靥清浅的少年傻笑。
本来当时他只是想拍一些傅声放在家里的资料,见傅声出来鬼使神差地就按下这么一张,傅声本人竟也一点防备意识都没有,就这么大大方方地配合他拍。
这么低的警惕性,猫眼当真有组织说得那么可怕么?
不过无心插柳柳成荫,照片是他拍的,画面里傅声刚烤好的面包是因为自己说想吃他才特意做的,照片诞生的从头至尾,都与某个不出镜的小屁孩有关。
都是他的。连照片上这个青年,也是自己一个人的哥哥。
裴野用手擦擦有点脏了的屏幕,指腹拂过屏幕上傅声眸子笑成新月的脸庞,出神地自言自语:
“还真挺好看……”
手心忽然一阵让人心跳骤停的震动,屏幕上傅声的脸被某种看不见的漩涡吸入、扭曲、扯碎,裴野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丢到马路上,忍着心悸看去,这才发现屏幕在急剧变暗,一串数字从傅声消失的地方水落石出般浮现。
是来电显示。
裴野松口气,在心里埋怨自己怎么胆小,可定睛看向那串数字时,整个人骤然怔住。
他认识的有手机号码的人不多,而会打给这个号码、自己却又不敢存下联系方式的人,有且只有一个。
手机不停歇地嗡嗡震动,裴野的心却瞬间跌落万丈深渊。
所有该属于少年人应有的欢欣与喜悦都从脸上消失殆尽,裴野按下接听,扶了扶耳机,双手插兜。
他没说话,连“喂”都没有要讲的意思。倒是电话里先行道:
“真磨蹭。任务刻不容缓的道理,要教你多少遍才能懂?”
裴初的声音让他生理性地胃痉挛,尚未褪去青涩的脸绷着,嘴唇以一个不易察觉的幅度瓮动:
“不是说让我定期给你汇报就行了吗,为什么突然联络我?”
“工作期间,不要拿出对你哥的方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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