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徐影还活着，听见虞崇说他是乔义林的狗，一定会暴跳如雷和虞崇拼个你死我活，但现在，他死死趴在周不闻身上，无法反驳也无法接受，此时的沉默，即便是他死了也只能算默认。

任何职位后边加个“副”字，都会让人忽略这个人本身有多了不起，因为这个“副”字一辈子都是替“正”服务的。

可……是这样吗？

“虞崇，”周不闻语气相当冷淡，其中一分一毫的情绪都没有，冷冰冰的句子让人觉得周不闻才是死去的那个人，“你生来姓虞，想要的东西有什么得不到？为什么要让那么多人为了你的私欲丢掉性命，你……真的没有心吗？”

周不闻知道，虞崇的军队绝对不止眼前的这么多，然而他始终是来晚了一步，未来发生什么，他再也无法阻止了。

虞崇依旧孤傲地站在周不闻面前，此刻却突然坐了下来，盘坐在周不闻旁边的空地上，笑了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如果不是因为你一心要替乔义林报仇，那些龙霖军士兵为什么会死，张岳又为什么会死？”

打击一个接着一个，周不闻猩红的双眼变得幽深空洞起来，再怎么仔细看也看不出人活着的精气，似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忽然木偶的睫毛轻颤了一下，接着发出老旧生锈的笑声，听上去渗人得可怕。

“张岳……是我害死的……”周不闻断断续续地笑着，看上去和疯了没两样，“还有师叔……都是因为我，因为我……”

虞崇怒了努嘴，轻飘飘地点了点头：“对，是你害死了他们，愧疚一辈子吧，周不闻。”

周不闻全身的力气都在支撑着徐影不掉下去，但现在他觉得快要撑不住了。

苦涩地笑让周不闻整张脸扭曲地不成样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时往下掉，可他却固执地笑着，笑到声音嘶哑干涩，难听得像上了年纪的公鸭。

“周不闻，你疯了。”虞崇木木地看着周不闻，面无表情。

“虞崇，杀了我。”

周不闻几乎是乞求着说出这句话，死对于他来说，竟成为一种解脱。

虞崇笑着：“不，我不会杀你的。龙霖军现在在虞萧手里，我相信在他心里，你比整个龙霖军更重要。”

他当然是很想杀了周不闻，意气风发的少年人身上有的是虞崇这个年纪不再拥有的肆意，他嫉妒周不闻。

“虞崇！！！他是你儿子！！你怎么忍心逼他也背上弑君的罪名，虞崇！！！你杀了我，”周不闻哭喊着，上气不接下气，然而他还要说，他要一直说下去，“杀了我……我求求你，虞崇，杀了我……”

虞崇终于满意地笑了，只有看见周不闻像条狗一样苦苦哀求他时，他心中那种不安的嫉妒感才有所缓解。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虞崇不理周不闻的哭求，虽然周不闻不会回答他，他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虞崇，是大虞皇帝的亲皇叔，听上去风光无限。但是只有我知道，越是风光，离死就越近。虞帝早就想杀我了，从我帮他登上太子之位以后，他就开始计划着如何杀了我。”

“他是宫女所生，自生下来就不受待见。只有我，我一眼就看出来他眼中的野心。他几次三番向我抛橄榄枝，求我帮他，并允诺如果他登上皇位，那么我们各取所需，他愿意当傀儡，保证我做大虞事实上的皇帝。”

“你当初检举我的那株铃兰，以及当年放在先帝药中的那批铃兰，都是虞帝，是虞常他给我的！他要当皇帝，所以恶人都要我来做！只是我没想到，他的心居然这么急。”

“没过多久，铃兰的秘密便被先帝发现了。为了解药，他不得不用缓兵之计，废掉了原定五皇子的储君之位，立虞常为太子。虞常他太心急了，甚至没等到先帝铃兰毒发，册封宴当晚便买通了曹公公，杀死了先帝。”

听到这里，周不闻已经死掉的心猛地一沉。

不……绝对不可能，当年乔义林被处死以后，是虞帝找到周不闻要周不闻将当年的事情查个清楚，还乔义林一个清白。

虞帝绝不可能是弑君之人。

“不！不可能！虞崇你血口喷人……你不得好死！！！”周不闻本想和虞崇好好理论一番，但他太心急了，以至于最后说出口的都是一些没有章法的气头话。

虞崇不理会，继续道：“看吧，他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你被他利用到这个地步，还在为了他要死要活。周不闻，当年的我，和你一样。”

“先帝死后，他为了斩草除根，将先帝身边所有人乃至九族尽数杀光，和他比起来，我又算得了什么？甚至……乔义林，也是他逼我上书弹劾的，乔义林对他来说，是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

周不闻绝望地哭喊：“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知道为什么你查了这么多年却什么也没查到吗？因为他早已经把所有关于他的证据销毁得干干净净！剩下的，全是指向我的！他要你查清真相，只不过是要借你的手，杀了我罢了。”

“如此一来，从头到尾他都是一个‘局外人’，坐山观虎斗，尽享其成。乔义林是先帝的左膀右臂，先帝的死让乔义林受了很大的打击，万念俱灰的乔义林还没来得及查清楚便被‘处死’了。周不闻，是我救了他，是我！！”

周不闻无力地望着夜空中高悬的朗月，如执念般重复着那个字：“不……”

如果知道真相是这样，周不闻宁可一辈子做个小士兵，喜怒哀乐只有校场那一方天地。太多人的死像蜘蛛网一样糊住了他的双眼，他走的每一步都是痛苦的、迷茫的，前面会遇到什么，又有谁会因为他死去，他不敢猜，也不想去猜了。

可是无论周不闻怎么哀求，虞崇还在将那些令他痛苦的事情往外面倒，桩桩件件全部如针刺穿周不闻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虞崇疯狂地笑着，肆意地嘲笑着周不闻的无知：“一年前沅国动乱，是我对虞帝下的最后通牒。我想试探他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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