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瑶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苏流瑾身上，试图从对方听完这些话之后的反应来判断苏流瑾的态度。

但显然。

苏流瑾比她更加稳重。

莫说脸上的神色。

就连呼吸的节律，也并未因为潘瑶突然冒出来的话而改变分毫。

苏流瑾可以给徐玑那些跟皇帝相关的喜好，对方对于这座皇宫的了解说不定比她还要深刻——毕竟，只有在眼线遍布这个皇宫的情况下，才能连那些过于细小的细节都完全了解。

而至于她。

对于潘家来说，她或许是一个几乎无法抛弃，需要依靠她在宫中受到的宠爱来维护潘家地位的存在。

但对于已经将耳目遍布宫中的苏流瑾而言。

多她一个不多。

少她一个也不少。

想到这里，潘瑶的心情莫名变得紧张起来。

话已至此，她几乎已经向苏流瑾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倘若苏流瑾不愿意接受她，她只能继续依附于温昀景身边，或找其他方法逃出宫去，放下一切重新开始。

不论哪种情况，日后的生活都无比艰难。

依附于温昀景，就是在跟苏流瑾作对。

温昀景自己尚且还在苏流瑾布置好的棋盘上按照对方的规划行走，又如何能保证到时候苏流瑾冲着她下手的时候，真的可以帮她在苏流瑾手下保下一条命？

而至于逃出宫去重新开始……

话虽如此。

但按照温昀景对身边人的疑心程度。

倘若她真的有任何想要从温昀景身边逃离，打算背弃他的打算，对方也绝对不会任由一个知道他不少私事密辛的人离开这座巍峨皇宫。

“娘娘此言，可是欲意已决？”

尽管苏流瑾这次进宫原本就是为了将潘瑶拉拢到自己手上。

但当潘瑶真的愿意归顺于她，打算跟在她身边进行日后发展的时候，苏流瑾却还是又多加确认了一次，免得日后潘瑶后悔，再觉得今日的决定过于冲动，影响了她的人生。

“娘娘应该知道，这都是能影响到娘娘整个后半生的事。臣不急于讨要娘娘的回答，若娘娘细细思虑三日后依旧是这个决定，只需按照以往的方式为老家送信，臣便会知晓娘娘的意思。”

苏流瑾只是将潘家收拢到了自己手上。

但却并未阻断潘家跟潘瑶之间的联络方式。

不仅如此。

在潘家确定已经归顺于她之后，她还根据自己上一世积攒下来的经验，将潘家跟宫里联络的据点稍加调整，免得温昀景手下的鹰犬看出端倪。

得到苏流瑾的回应，潘瑶悬着的一颗心也稍稍放下。

她虽跟苏流瑾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明显可以感受出来，苏流瑾是一个比温昀景更适合追随的人。

至少。

追随在苏流瑾身边，不会因为上因某些小事对自己起疑而丢了性命。

“对了，还有一件事，臣想拜托娘娘帮忙。”

苏流瑾微微冲着潘瑶行了个礼。

话说到这种地步，几乎已经确定了她们两人日后会走到同一阵营之中。

而在进入到了同一阵营的情况下，某些关系到她们整个阵营集体利益的事，也需要相互通融帮助，伸出援手。

“徐妃孤身一人身处宫中，无人照料，徐老心中颇为挂念，生怕她在宫中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今日臣也是因徐妃的信件才得以入宫，若娘娘不嫌弃，希望娘娘可以在宫中照拂一二。”

直到苏流瑾的话说完，潘瑶的嘴角这才终于浮现出一抹自嘲的微笑。

就连原本看向苏流瑾眼中的那些轻微戒备，也随着这一番笑容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臣服。

“我还以为，国师只是算计了我一人。孰料原来这宫中的所有都不过是国师亲自指导的一出折子戏罢了，可怜我们这些戏中人还不自知，照着国师的安排一步步演了下去。”

甚至于，连那高位上的皇帝，也没放过。

潘瑶的话，苏流瑾并未开口回应。

她只是又冲着潘瑶浅浅行了个礼，以表她对于潘瑶方才那一番话的肯定。

从她愿意给徐玑送来温昀景喜好的时候，其实一切就都已经安排好了。

接下来需要做的，不过就是顺着安排好的那些名目继续演下去而已。

到了这一步，潘瑶也没有再去拒绝苏流瑾的必要。

“徐妹妹的事，我会看着办。国师在这宫中待的时间也够久了，老家既然一切安好，国师的任务也圆满完成，桌上那杯茶水，也可以见底了。”

潘瑶赶人的意思非常明显。

苏流瑾也并不打算非要硬凑在这里。

她最后冲着潘瑶行了个礼，默默转身离开潘瑶的宫殿。

直到这宫中又只剩下了潘瑶一人，潘瑶这才终于重重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窗外那片宫里匠人特意为她建造起来的华丽美景。

春寒料峭之际，院中只有几朵不显眼的迎春花苞。

但仅仅只是那些悬挂在枝丫上的浅黄，却也让潘瑶的目光转了好几次不同的神色之后，最终变得轻松起来。

或许她日后的生活也会同院中的迎春花一般。

虽说开在了不起眼处，但终将找到适合自己的时节绽放。

苏流瑾的目的既已达成，传递上徐玑手上那张纸里有用的信息也差不多被利用了个遍。

徐玑虽说致力于用这种方法去夺得温昀景的宠爱，但她也知道这张记录着皇帝喜好的纸条留不得。用完之后，便将其投入火盆之中烧了个精光。

正如先前苏流瑾特意叮嘱的那样。

宫中原本还在争宠的两位，突然在某一天停下了争宠的步伐，反倒真真切切称姐道妹起来，让一众人惊讶不已。

有人称，或许是徐妃先前讨好皇帝的法子都用完了。

索性趁着最后自己还在皇帝面前有些地位的时候，把潘妃拉入自己阵营，日后联合起来对付新进宫的秀女，免得两人的地位被其他秀女夺去。

也有人发现。

自从她们二人称姐道妹之后，两人放在皇帝身上的注意力反而变少了些许。

但乍一看去，她们落在皇帝身上的目光却并未减少。

如此，也让某些人心中生出的疑惑自动消除，重新适应起了潘妃和徐妃站在同一阵营的宫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