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梳梳到尾，”嬷嬷尽心地为晨嫣梳头，边梳边按着礼俗道：“二梳梳到姑娘与殿下白发齐眉，三梳梳到我们姑娘与殿下子孙满堂......”

晨嫣穿着繁琐的大红嫁衣，任嬷嬷在一旁说着，周围侍女进进出出，拿各种东西，置各种物品。

“终于等到姑娘得偿所愿......”嬷嬷欣慰道。

“姑娘，迎亲队到了，大郎君也候在外头许久了......”采云走进来道。

“姑娘，盖上盖头，”宋嬷嬷拿来盖头：“我帮姑娘盖上。”

晨嫣盖上盖头，只能看自己的绣鞋，让侍女牵着她走出去，提醒她跨门槛。

能听见有人走到她面前，身边采云喊：“苏中郎。”

“哥哥，”晨嫣唤道，接着便听见衣袍委地的声音，采荷提醒：“姑娘，俯下身。”

晨嫣：“好。”便向前趴在了苏舟背上，任苏舟将她平稳背起。

南安有习俗，姑娘出嫁，需由父亲或兄弟将其从房门背上马车，以示家中重视和宠爱。

这种表达“父女情深”的好时机，苏丞相本要亲自来，晨嫣却选择了苏舟。

晨嫣知道苏丞相不高兴，可想着，总要任性一次。

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让她凭心意做个决定。

“嫣嫣，”走了几步，苏舟唤她。

“嗯？哥哥想说什么？”晨嫣声音很轻。

“答应哥哥，开开心心的好不好？”苏舟的声音含着忧心：“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就让自己开心好吗？”

这个开心自然不是指此刻，而是一辈子，晨嫣没回答。

苏舟想叹气，可想到今日特殊，怕不吉利，还是忍了下去。

“嫣嫣，哥哥不明白你想要什么，”苏舟很无力：“哥哥好像很没用，帮不了你。”

晨嫣安静片刻，道：“哥哥今日能在这里背我上车，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几句话的功夫，苏舟已背着晨嫣出了丞相府，到马车前。

能听见苏丞相和太子殿下说话的声音。

见到晨嫣，苏丞相高兴笑道：“嫣儿来了，快上车吧。”

又过了一会儿，宫人宣布吉时已到。

马车缓缓地向前进，走过长街，百姓在街道两旁，看着这场盛大的迎亲。

一国太子的婚礼，太子妃是丞相府嫡女，这阵仗之大，百姓们纷纷感叹。

十里红妆也不夸张。

先到太庙，晨嫣下了马车，因看不清路，脚步一个不稳，一只手拉住了她。

晨嫣恍了神，不知为何，她有一种没由来的心慌。

“姑娘小心些，”那人声音很温和。

也有些莫名的熟悉。

周围仿佛无人注意到这边，晨嫣的心急促地跳起来，她声音很轻：“多谢。”

接着一声轻笑：“新婚快乐，姑娘快去吧。”

晨嫣手抬起，仿佛想拉住什么，可却是抓了个空。

“姑娘，”身边采云声音疑惑：“怎么停住了，担心别误了吉时......”

他走了。

晨嫣惘然，脚步抬起，也接着上前走去。

迎亲队伍很壮观，有男子站在其中，看着前方越来越远的新娘子。

人都看不见了，他还站在原地，笑弯了眼睛，他很消瘦，可即便如此，还是能看出其相貌出众。

不知多久，他转身，回了街上。

“我就去买个东西的功夫，你怎么就到这里来了，洹洹，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多着急......”街上，正漫无目的瞎走的裴洹被阿幸拉住。

裴洹笑了笑：“别念叨了，我又不是不认路。”

“你去哪里了？”阿幸看着他的神情：“洹洹你好像很高兴？”

裴洹没答，只抬头，看天，感叹一句：“婚礼真盛大。”

“今日是太子的婚礼，未来的皇帝，婚礼就是隆重，”阿幸看上去没什么兴趣，不过见裴洹的样子，有些稀奇道：“洹洹你喜欢看婚礼吗？”

裴洹摇头：“走吧。”

......

到了太子府，晨嫣与元倾遐各执红带一端，上位是陛下和皇后娘娘。

拜过天地，谢过君恩。

晨嫣被引路到房中，沐浴，换衣，重新上妆。

即将给她将盖头重新盖上，晨嫣眼往旁一瞟，看见了一个一个的大箱子。

“慢着，”晨嫣开口打断了侍女的动作：“那是什么？”

“姑娘，”采云采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您的嫁妆。”

晨嫣起身，走过去，有些讶异：“倒是很多。”

嬷嬷道：“这才可见我们姑娘的风光。”

晨嫣仔细瞧着这一箱一箱的嫁妆，打开了一个，是各种金银珠宝，很正常。

没人觉得奇怪，只有晨嫣，因为她一眼便看见了那副玛瑙头面，美极了，哪怕是在众多珠宝首饰中，也不掩它的夺目。

想起孟涣曾说这头面很配她，晨嫣怔怔地站着。

“姑娘，该盖上盖头了，”身边有婢女提醒。

晨嫣回了神：“你们先出去吧。”

采云采荷惊讶地看向她：“姑娘？”

“盖头我自己会盖上，一会儿殿下来了，你们再一起进来，”晨嫣道。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众人还是规矩应声：“是。”

等人都出去了，晨嫣才将箱子一个个打开，有一箱里是香料。

晨嫣将最上面的一盒拿起，打开。

有些熟悉。

这样好的香很难忘记，晨嫣很快想起，这是去年上元节猜灯谜的彩头。

再接着打开箱子，最后一箱，放在堆起的布帛上的，是一束山茶花。

晨嫣颤着手，将山茶花拿起，才发现这花是布做的，做工精美，竟连山茶的淡香都有。

为何要如此？

晨嫣的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她将山茶布花放回箱子里，把所有箱子合上，自己缓步走到床榻旁，为自己盖上盖头，坐下。

突然有些了解了盖头这种东西，女子新婚之夜的情绪，或喜或悲，都需要一样东西遮着。

骗过别人，瞒过自己。

晨嫣不知道独自坐了多久，终于听见了房门轻推的声音，然后便是婢女，嬷嬷涌入房中，还伴着一声声“太子殿下”。

采云采荷走上前，来到床榻边扶起晨嫣：“姑娘，殿下来了，”结果房中几位嬷嬷笑作一团：“采云姑娘，采荷姑娘，如今可不能叫姑娘，该叫太子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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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云采荷愣了一下，晨嫣也怔住，是啊，她如今已是太子妃。

“殿下，您说是不是？”有嬷嬷笑着问道。

在盖头下看不清元倾遐的神情，晨嫣只能听见一声“是啊，”声音中也听不出来情绪。

“来，太子妃，先吃一口饺子，”嬷嬷拿了小碟，夹了个饺子送到晨嫣唇边，晨嫣轻轻掀开盖头，咬了一口，生的。

她面不改色地咬碎吞了下去。

又喝了合卺酒，将其他事情做完，嬷嬷们自觉功德圆满。

众人皆散，房中只剩两个人。

晨嫣安静地坐在床榻上，却听见房中另外唯一的一人脚步声也越来越远，心里一慌：“殿下？”

她想，太子殿下不喜欢她，可这新婚之夜，若留她一人，以后她在太子府还有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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