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崔承入内奉药。
殿内死气沉沉,不曾燃灯,没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是以连掌灯的宫女都没有。
借着月光,崔承跪至御榻之下,将药碗双手捧过头顶,“陛下,请用药。”
御榻内寂静无声。
崔承方要抬起头偷偷瞄一眼,忽然身后不远处传来声音。
“崔承。”
崔承被这一声吓得心提到嗓子眼,僵硬回过头去。
只见赫连烬不知何时点亮一盏小灯捧在手里,正站在一副巨大的画像前。
那画像远远的,正对着御榻,借着窗外月光与帝王手中小灯,可见画像中先皇后垂眸而立,佩凤冠着霞帔,鲜红的衣裙浸泡在沉沉夜色中。
啪嗒——
崔承手中药碗碎裂在御榻前,他调转方向跪拜,不敢说话。
逾矩,殿中所有关于先皇后的东西都逾矩!
五年前赫连烬住进来时,宫中人还不如现今老实,一些风言风语传至前朝,闹得不可开交。
赫连烬如他们所愿,赐那些忠勇守节、誓死捍卫礼教的大臣去死。
有的吓破了胆,念几首酸诗告老还乡,有的毅然赴死,留了个好名声。
再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众人发现陛下悼念亡妻的小小逾矩实在微不足道,且太子殿下天资聪颖身子康健,总归后继有人,便无人再理宫中之事。
在那副画像面前,赫连烬高大的身形显得渺小,他似虔诚的信徒瞻仰宏伟的神像,目光眷眷。
“你可还记得先皇后的相貌?”
崔承答:“与云选侍一般无二。”
赫连烬举起小灯,照亮画中人的脸。
“与画中相比呢?”
崔承抬起头看去,只觉朦朦胧胧,只有神韵相近,但是不敢乱答,只道:“宫中画师画不出先皇后万分之一。”
赫连烬嗤笑。
“你跟了朕十几年。”
崔承一颗心快要被赫连烬折磨死,他老实作答,“回禀陛下,奴已在陛下身边侍奉十九年。”
“十九年。”赫连烬终于不再看那副画像,回身朝崔承走来,“你很了解朕,也了解她。”
崔承抖如筛糠,袍角在金砖上摩擦的声音如催命的鸣响。
“奴不敢!”
“魏杉究竟是何来历?云济楚的那些玉佩又从何而来?崔承,你好大的胆子。”
“啊?”
崔承慌得开始结巴,“陛、陛下,奴不敢,奴怎会设计这些事?!”
“就连神态姿容都调教的这么相似,崔承,你用心良苦。”
帝王的袍角停在崔承的眼前,他想抓住痛哭流涕,却又不敢。
“不知魏杉究竟与陛下说了什么?奴冤枉啊!”
大殿中一片沉寂,方才的对峙似乎随风散了,赫连烬挪动脚步,在崔承面前踱步。
“滚吧。”
崔承从未听过如此悦耳的两个字,连忙起身连滚带爬往殿外去,还因腿软摔了一跤,却头也不敢回。
赫连烬重新回到画像前,喃喃,“阿楚,有人要害我们的孩子。”
-
一连七日,云济楚都待在偏殿里,这是暴君眼皮子底下,她不敢乱动。
若是惹得赫连烬那个疯子不痛快,一剑刺来血溅当场,可不值当。
这期间公主与太子都不曾来过,似乎宫中人早已忘了这偏殿中还有一位云选侍。
实则不然,皇宫中仍旧每日死气沉沉,但私下里却炸了锅。
“看见了吗?当真长得和先皇后一模一样?”
捧着空碟子的小个子宫女摇头,“我没见过先皇后,不知像不像。”
“我也没见过,就连画像也不曾见。”
“紫宸殿的宫人嘴巴严得很,从不透漏半句。”
小个子宫女捧着碟子继续往前走,“罢了罢了,当心咱们的脑袋,莫要再议论了。”
“怕什么?陛下纳了新人,说不准今后咱们也有享福的运气。”
“你又胡说八道了,偏殿里那位先不论像不像先皇后,那姿色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快些扫你的地,别胡思乱想!”
两人不欢而散。
小个子宫女埋着头进了膳院,迎面撞上一脸菜色的崔承,忙行礼拜见。
崔承像老了十岁,瘦削的身姿像枯枝,脸上也皱皱巴巴的,活脱脱一颗盐渍梅子。
“从何处来?”
“紫宸殿偏殿。”
崔承扫了一眼空碟子,可见殿里那位最近胃口不错。
苦哉!这世上夜不安枕食不下咽的单他一个罢了!
“姓魏的那里可曾传膳?”
宫女顿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姓魏的是那位陛下从前颇看重的云游道人,摇头,“不曾。”
崔承甩甩袖子,脸色一黑,“你歇着,我亲去!”
云济楚把袖子绑在小臂上,露出一截莹白皮肤,这很不合规矩,但是左右无人管她,更不会有人立在一旁执笔记录,便不顾及那么多。
勾线、晕染,再慢慢晾干,云济楚终于直起腰,咯吱响了一声,老腰。
上班久坐对腰不好,如今久站更是雪上加霜。
她赶紧坐回椅子里,轻轻揉着。
这是古代,没有医疗保险,更没有工伤一说!
但是,好歹画出来了。
她看着那幅画,池水微漾,柳枝细细,两小孩你追我赶,正趁春风放纸鸢。
可爱,实在是可爱。
看着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勾起,半晌才回神,连忙伸出双手压了压脸颊左右看去。
还好没人,不然看见她对着一幅画傻笑,多难堪。
如果生活就这样定住,叫她每日守在偏殿里,吃吃睡睡然后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画画就好了。
云济楚靠着宽厚的椅背仰起头,看高挑房顶的复杂花纹,恍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集训那段时光。
还未等她回忆开始,只听一阵掩门声,云济楚展颜起身往外走,“淑修娘子——”
“赫......陛下。”
腿一软脚一歪,云济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或者说瘫软在地。
赫连烬的袍角挂了雨水,留下一地水痕。
云济楚掌心抵着冰冷的金砖,看着水痕慢慢扩大,蜿蜒一路,倒映着朱红色的门框,像血。
胸口像被人闷声压迫,她又有点呼吸困难了。
赫连烬一言未发,解开披在身上的外袍随意扔在地上,然后走至方才云济楚待过的桌案前。
他似乎在欣赏那幅画。
云济楚偷偷抬眼去看,见赫连烬低垂着眼睫,少了平日的凌厉,像什么?
像一只藏起獠牙的温顺大狗狗。
想到这,云济楚打住了,不要命了吗?这可是赫连烬的进化版本——
说他像狼都坏了狼的名声。
“画的是谁?”赫连烬的声音比之前在紫蘭殿中好听。
“民女逾矩......画的是两位小殿下。”
赫连烬笑了一声,是冷笑。
云济楚随之炸了毛,浑身上下汗毛倒竖,脊背上尽是冷汗。
“崔承教了你不少。”
“啊?”云济楚震惊抬头,正对上一双打量的眼睛。
崔承?那个多年来吞了她上千两银子如今却连个小忙都不肯帮的白眼狼?
赫连烬道:“过来。”
云济楚起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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