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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与君书

一九三〇年仲冬,飞雪将万物染成白色,所到之处皆是银装素裹,白得耀眼。

沈华年费了十二般功夫,才应了上面的要求将联络站迁移去了南京。

付书同近些日子忙得昏天黑地,没注意打听沈华年的消息,以至于她的火车都快到南京了,他才匆匆赶了过去。

南京多雪,沈华年刚到,便被雪花淋了个满头白。

南方的雪不似北方那般干燥,温润如水,一落人肩上便化成了晶莹。

雪花在暗淡的光线下贴着灯影飞舞,一如当年见到付书同的那一天。

也是这样的暴雪。

行李里有伞,但她手里拿了太多东西,一个人提着不方便,便没拿伞,任由白雪将头和肩颈淋个遍。

此行就只只有她一人,张沅走了便无人陪她,赵书仪也在上海继续教书,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挤不出时间来

出了站,煤气路灯头透出昏黄的光,付书同站在昏暗的灯下等着她。

她还未看见他,付书同便先朝她走了过去。

“宛珍!”还未等她走过来,便先迎上前去接过她手里的箱子,眼底是遏制不住的激动。

久别胜新欢,两人再见面时原本准备好了一箩筐的话,到最后却都存在了胸腔里,留下的是热泪和拥抱。

沈华年笑着给他一个拥抱,随后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出站时雪越下越大,沈华年便接过他手中的伞,却因为身量差异大了,只有稍稍踮着脚尖走在他后面,直到出了站。

上车后沈华年开始抖着披肩上的雪,付书同见此,凑过来帮忙。

好几年没见,沈华年有些发愣地看着他。

他脸上的轮廓变了。

前几年刚成婚时,他脸上的棱角还带着些少年气,可如今再见,脸上仅存的稚气也已脱开,化作了凌厉的棱角,可笑起来又有少少年时期的影子。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想我了?”见她一直往自己这边看,付书同眉眼带笑地问。

沈华年点头说是,随即靠在他的肩上:“当然了,这么久没见,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了。”

这都是她说的夸张话,见了两辈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忘,化作灰都认得的。

两人将这话题一带而过,转头开始聊起国事来,司机是付书同的人,不讲太过的就好。

如今这世道大变样了,南京?政/府一成立,各地也总算稍微安分了些。

坏处是现下他们这类的人便只能夹缝里求生存,气氛也逐渐紧张起来,空气里随时皆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

“南昌那边怎么样了。”

玻璃窗上是厚厚的一层雾气,沈华年看着模糊的一片,问起他来。

这是今年的头等大事,各地报纸的头版上都有这消息,

行动那日他恰巧在南昌办事,对这事再了解不过,她再问一遭,也只是怕这期间生了什么变故。

毕竟之前就有类似的事发生在他二人身上。

付书同知晓她在担心什么,出声安慰:“情况不太好。不过轨迹都是一样的,目前部队还在广州…”

和前世的一样。

牺牲的人众多,沈华年只简单问了这句,便没再提。

司机听得云里雾里,也只当他们在打哑谜,只匆匆听了一耳朵便继续开车。

车缓缓驶过路口,随后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下车吧。”

正看着窗外的沈华年回神一懵,随后才反应过来,跟着付书同下车。

一切仿佛都是老样子,什么都没变,到沈华年眼里却总有些物是人非的荒诞。

雪依旧不见停,打着旋往地上飘,沈华年下车后拢了拢身上那件貂绒披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在旁为她撑着伞的付书同闻声偏头:“着凉了? ”

沈华年笑着摇头:“没有,这几年的老毛病了,总这样。”

他有些疑惑,随后反应过来,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印象中没有,但事实总偏离轨道。

“这房子和之前的不一样了。”

沈华年看着眼前陌生的小院子,有些不可置信。

前世她死后的六年里发生过许多事,根本不知晓这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荒唐事。

路口与他们要住的小院有些距离,路上,付书同撑着伞,与她谈起那六年的事。

三七年,一切都变了。

炮火轰开了那座桥,也轰开整个腹地,剩余的犹如毒蛇一般盘踞而上,专取人性命。

从东北,华北,再到江浙,再到上海,再到后来的武汉。

当然,付书同没能看见。

一点点,一步步,蚕食了整个华夏的腹地。

沈华年听完,沉默了好半晌。

“那南京呢,南京后来怎么样了。”

她有些急切地,忙不迭问他。

上辈子没能看到,这辈子也活不到能看见的时候,只能从他的转述里知晓一二。

说话间,二人到了小院门口,里面的人已经将门提前打开,走进院门,他才给了答案。

“我…不清楚,当时只听他们说不安全,能撤的都先撤走了,至于后面…我也没等到那个时候。”

家佣接走了沈华年的行李,她听完,却傻乎乎愣在原地,任凭付书同怎么喊,都像是被夺了魂一般。

“你是怎么回来的。”

片刻后,沈华年回过神来,带着眼泪开口。

与他在一起的这几年,她竟从未想到这层来,连问都未曾问过。

她一直以为他的回来是时空错乱的意外,却未料到能回来的他也是先经历了死的结局。

路上虽有伞,但在露天月台里的那一阵让她头发早就湿了个遍,付书同没急着回答,找了条干净的毛巾给她擦头发。

一边擦,一边讲,就像是讲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故事一般。

“三七年七月之后,我开着车往晋察冀走,偏偏那几天遇见盘查,让我误了时间。”

“再出发时已经是第二天了,出事前我开了一天一宿的车,累。”

后面发生的,付书同一句话便说了个明白。

山路陡峭,疲劳驾驶,下山时一个急弯要了人命。

“没事的,就当故事听,至少我现在好好的在你身边,不是吗。”他温柔地朝她笑笑,安慰道。

夜色渐渐升腾成浓墨色,除了灯下亮些,其余皆是看不见的黑。

沈华年深深吸了口气,随后木然地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果他没出事,那这个世界的他还会不会是他,还能不能与她走到现在这一步。

满脑子的疑问绕成棉线,盘旋缠绕着将思绪引入无边黑洞。

头发擦干,他从背后抱着她,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陪她,看看窗外的夜色也好,发呆也罢。

算是个安慰。

到南京的第一个夜,沈华年辗转反侧都没睡着。

她总想起她哥哥,总在梦魇里迷迷糊糊醒来,随后又再度跌入梦魇中。

凌晨四点,雪停了,风却刮起来,透过窗户传进来呼啸声。

付书同被这声音吵醒,迷迷糊糊间翻身将她抱住,却发现她也醒着。

沈华年后背传来一阵暖意,随后便发现他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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