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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点水一吻

珈宁醒时已是艳阳高照。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热,她睡了将近八个时辰,如今身上软绵得厉害,口中更是干涩至极。

“织雨。”甫一出声,又粗又哑的声线惹得珈宁一阵皱眉,只觉自己口中好似含着暴雨之后护城河中浑浊昏黄的河水。

她揉了揉额角,撑着床沿坐起身来。

织雨端起床边矮几上早已备好的温水,喂珈宁喝了几口,复又让摇风去小厨房将午食端来:“小姐身上可好些了?”

珈宁颔首:“什么时辰了?”

织雨道:“快要午时了。”

“我……”珈宁攥着锦被一角,本想问戚闻渊的去向,但看着空空荡荡的卧房,她已然有了答案。

“世子没被我过了病气吧?”

织雨道:“世子昨夜里守了小姐一宿,今日照旧是晨光熹微时便往都察院去了,瞧着应是没事。”

珈宁撅了撅嘴:“他一介书生,想不到竟是个身强体壮的。”

织雨不敢多答。

珈宁到底是高热刚退,又在床上躺了许久,不过说了几句话,便觉得身上又疲乏了起来,自也不再开口,只呆呆盯着床榻边上安静垂着的朱红色帘幔。

却是没由来的有几分委屈。

在江宁时她也发过高热,那时候阿娘与阿姐都围在她床边,等她醒来之后,二人会先试试她额头的温度,再问上一句她身上可有哪还不舒服。

阿姐会用温柔的语气数落她怎么不好好爱惜自己;

阿娘则是轻轻拍打几下床沿,咒骂这高热怎么就找上了她的小女儿,当真是不像话得很。又说来年去鸡鸣寺的时候,定是要去佛祖那告上一状。

如今嫁了人……

珈宁翻了个身,用锦被将头盖住。

正午刺眼的阳光被隔绝在锦被之外,珈宁落入一片软乎乎的黑暗之中。

织雨手悬在半空,却也不敢擅自去帮珈宁将锦被掀开,只得小声道:“小姐莫要闷着自己了,到头来还是自己难受。”

听罢织雨所言,珈宁越发用力地攥着锦被,上头金线绣成的鸳鸯擦过她掌心,带来些异样的触感。

她当然知道到头来还是自己难受。

她就是……

一定是因为病中身子太不舒坦,才让她嫁人之后尽量压抑的念家之情全数爆发出来。

委屈似是一阵徘徊的风,围绕在珈宁身侧,吹得她手臂发麻。

只听得她闷声道:“我也不是一定说要有许多人陪着我、等着我醒过来。”

“你也说了,他守了我一晚上,其实我该心满意足的才是。”

“他在都察院中也有很多事要做。”

复又吸了吸鼻子,探出半个头来,眼巴巴望着织雨:“我就是不习惯。”

织雨见着珈宁眼尾那一点猩红,暗自叹了口气,忽想起戚闻渊离开熏风院时交代的事情,忙寻了个侍女来守着珈宁:

“我这是见着小姐醒了一时欢喜过了头,竟是忘了世子还留了一张花笺给小姐,我这就去取来。”

珈宁一愣。

待她回过神来,织雨已将写满了字的花笺塞入了她怀中。

珈宁见着上头密密麻麻的字扑面而来,只觉头昏脑胀,赶忙将那花笺扔在一边。

织雨见着她的模样,还以为是戚闻渊写了什么不好的话,关切道:“小姐?”

珈宁缓过神来,摆了摆手,重新拿起花笺,一字一字地看着。

这样多的字,她还以为戚闻渊是写出了什么花来。

仔细一看,原是引经据典地劝珈宁往后要多爱惜自己的身子,末了又用三两句交代了一番自己今日的行踪,说是昨日剩了不少事情,今夜怕是要将近亥时才能回府,让珈宁安心休息、不必等他。

谁要等他了。

珈宁捏着花笺一角,却是一笑。

罢了,至少她可以肯定这是戚闻渊写的,而非旁人代笔;且也的确是一番好意。

就是等他回来之后,她定要告诉他一声,她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字实在是有些犯呕。

恰好摇风端着粥进了主屋,见着织雨手中的花笺,一时好奇,便瞟了一眼,复又被满纸的字绕晕了头,忙收回视线:

“小厨房那边温了鸡丝粥,还备了些清淡的小菜,我瞧着还有一碟荠菜拌火腿,应是想着小姐的口味,特意准备的。”

珈宁道:“扶我起身吧。”

先填饱肚子再说。

-

睡前,珈宁又喝了一大碗热腾腾的汤药,那苦味激得她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只得一面喝一面伸着手问摇风与织雨讨要蜜饯。

她盯着眼前黑乎乎的汤药,无暇去顾及身边递蜜饯的人,还是瞧着摇风与织雨俱都默不作声了,方才觉得不对劲,一转头,却是对上了戚闻渊那双宛若点漆的眼睛。

她用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喃喃道:“我不是醒着的吗?”

“还是我已经睡了……”

“怎么梦里还得喝这么大一碗苦药。”

珈宁语气中的委屈像被风吹起的羽毛,挠得戚闻渊心口发痒。

戚闻渊道:“不是做梦。”

“这是在都察院旁边的铺子里买的蜜饯,也不知味道如何。”

珈宁还愣着:“亥时不是还早?”

“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我便先回来了。”

“哦……”

二人一时无话。

还是摇风担心药凉后失了药效,催促了两句,这才打破了屋内尴尬的死寂。

珈宁咬着下唇,倒吸一口凉气:“好苦……”

赶忙把戚闻渊递来的蜜饯塞到嘴里。

却见她脸色又是一变:“这是什么,怎么这样酸。”

只见她捂着牙齿,杏眼眯成一条狭长的缝:“戚闻渊,你要谋害妻子吗!”

赶忙将剩下的半块青梅干吐到织雨手中的手帕上,嗔怪地看了戚闻渊一眼:“谁喝完苦药之后还要吃这样酸的青梅?这哪里能叫蜜饯了。”

言罢,又想起午后的花笺:“之前也是,明明知道我头晕,你还写那么多字,你果然就是不想我好。”

一时间,竟是掉下泪来。

这还是戚闻渊头一回见珈宁泪眼朦胧的模样。

与她醉酒时那若有似无的水润不同,如今那双素来水盈的眼更像是落了一场大雨,带了一层厚厚的水雾气。

他本想解释。

却又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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