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儿消下去了,酒劲就卷土重来了,配合着车厢的晃动,大脑晕晕乎乎,好似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褚青云支棱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眉心。
他看见林清婉一小口一小口吃掉整块糕点,慢条斯理地咀嚼干净了,将嘴唇上沾的糕点沫一抿,而后手指捏起茶盏,用茶盖轻轻刮了刮浮沫,仰脖喝了一口茶汤。动作间现出线条柔和的喉咙,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颤动。
那些动作都不过持续了一瞬,褚青云揉眉心的手突然顿住,触景生情般的有些口干舌燥。林清婉瞟了他一下,翻起一个新杯子,往里倒了一杯茶,端至他唇边。
褚青云盯着她细长的手指,用唇贴上冷冰的杯壁,就着她的手喝下。他仰头露出一片白而□□的脖颈,尖削的线条一直蜿蜒没入墨色领口——色差大得有点刺眼,林清婉默默将眼珠转到案几中的糕点上。
褚青云自眼角瞟见,悄然勾起唇角。彼时车轱辘从一块石头上滚过去,车厢一颠簸,茶杯里的水争先恐后地飞跃而出,一滴不落地倒在他脸上,给他来了个从思想到□□上的洗礼,洗净他脑子里那些污秽。
“……”
水珠挂在褚青云下巴尖,滴进他领口里,林清婉摸出手帕给他擦脸,老妈子一样的语气:“看吧,不好好喝茶的后果。非要耍帅,知道你生得好看,可惜你魔气入体不能起妄念,再好看也白瞎,只能打一辈子光棍。”
褚青云接过她的手帕,自己胡乱擦一通,看样子是把林清婉的话听进去了。
二人后面的马车里坐的是丁静和秋夭夭,后者一直把头探在车窗外,感受大自然的新鲜空气,顺带欣赏沿途的风景。刚才与头被林清婉按出来的褚青云打了个照面,秋夭夭还未来得及打招呼,褚青云就将头收了回去。
“欸,二师兄刚才探了个脑袋出来,很快又收了回去,我还没来得及叫他呢。”秋夭夭把放哨的脑袋撤回来,逗了逗原本焉搭搭趴在坐垫中,听到“二师兄”三字就振作起来的白狐,“小雪你这一路怎么回事?没精打采的,跟焉了的黄瓜似的。”
丁静抚平小雪被揉乱的毛发:“或许是水土不服吧,门派里的马车都施了法,速度比寻常马车快不少,瞧着马上就要到巨门城,它没适应过来吧。”
秋夭夭伸臂一捞,提起狐狸的咯吱窝,摇了摇它的身躯:“那为何听到二师兄便振作起来了,你与二师兄的感情很好吗?”
不知是因她的行为还是她的言语,抑或是二者皆有,白狐被冒犯到,下意识呲起两排尖牙,发出威胁的低吼。下一刻它像是意识到什么,收起尖牙,哼唧一声以做补救。
秋夭夭将喉中欲出的“别以为你是师尊的宠物我就不敢收拾你,狐假虎威那一套在我这儿可不管用”给咽了下去,扬起一个还算和蔼的笑容,吐出几个字眼:“算你有点眼力见。”
狐狸腾地一下跳回丁静旁边,远离这个瘟神。丁静叹声说:“恐怕正与你所说的相反,他们两个不对付得很,谁也看不惯谁。”
秋夭夭语调高昂:“不对付?”
她升起兴致,支起下颌,眨了下眼:“那师尊偏袒谁?”
丁静摩挲着下巴,语气犹疑:“唔……难说……有时会让褚小子别跟一只小狐狸计较。有时会训他不会照顾小雪,把人家摔来摔去,纵使它皮糙肉厚,也会给它幼小的心灵造成伤害。”
狐狸听到此处,很是配合地耷拉起耳朵,表现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从细微的反应中,还能瞧出它的几分洋洋得意。
丁静再道:“有时呢,也会训斥小雪,怪它把褚小子抓伤。人家好心给它洗澡,它总是不配合,弄得他一身水。褚小子想抱抱它,它也总挣扎,不给他好脸色看,那时峰主便会怪它不懂事。”
耷拉的双耳噌地一下立起来,狐狸两只爪子不停挠着坐垫,似乎在表达它的愤怒。它瞅瞅丁静,又瞧瞧秋夭夭,二人生生从它那张自带红妆的脸蛋中瞧出两个字——“冤!”
冤得快让狐狸开口说话了。
车队缓缓停下,前头人下马车的声音响起,各种音色传入耳中,小雪精准辨认出林清婉的声音,噌噌几下跳出车厢,拖着它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一阵风似的跑到她怀中。
宋无栖只瞟见一抹白影往这边疾奔而来,下意识便拔剑而出,倘不是林清婉的一声“且慢”,小雪已然血溅当场。白狐好像被她吓到,把脸往里藏了藏,整只狐狸都团了起来。
宋无栖审视般的目光钉在白狐身上,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又瞧不出什么端倪。
林清婉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怀里的小雪,疑惑道:“怎么了?”
“无事。”宋无栖摇首,不经意地说,“它很有灵性。”
“我养的自然有灵性。”林清婉挠挠狐狸脑袋,小雪头还埋在她臂弯,团起来的尾巴从一身白毛里钻出来,蹭了蹭她的脸颊。
一只大手顿时揪住白狐的尾巴,小雪只觉一股强劲拉力猛然袭来,整只狐狸就从香软的温柔乡强行暴露在四面透风的掌心里,它激烈地挣扎起来,发出惨绝人寰的悲鸣。
褚青云单手拎着白狐,很是贴心地说:“师尊才从寒泉里出来,别让她劳累。”
话里话外又在说狐狸胖。
小雪悬吊在他掌心中,在凄厉的北风里左摇右晃,尾巴无力地垂在地上,给宅院的门庭清扫灰尘。
车队停的地方是巨门城内的一座大宅,宅前牌匾上什么也没写,门庭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灯笼上也未署名。谭修平上前推开宅院的大门,引众人进去。
林清婉边走边对褚青云道:“可别把小雪弄脏了。”
褚青云笑说:“不妨事,待会我给它洗。”
狐狸一听见“洗”这个字就开始应激,在褚青云手里嗷嗷乱叫。丁静等人下了马车正往这边来,白灼华瞥向乱叫的白狐,狐狸的叫声戛然而止,瞬间焉巴,细看还能瞧出一分尴尬。
谭修平在前方领路,一面走,一面给大伙介绍:“师尊素性简朴,不喜奢华,然而思量到月离君也居住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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