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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新官上任2

“不敢不敢——”众人纷纷起身还礼。

李秉德一拱手,上前亲自引她落座:“大人言重了,您千里赴任,我等设宴接风,乃理所当然,自当以您为重。”

瞿宝砚微微颔首,落座主位,和声道:“今夜只是闲叙,不必拘礼,各位还请便。”

李秉德一抬手,笑道:“瞿大人请。”

众人也跟着附和:“大人请。”

一众人陆续落座,酒盏添满,香烟袅袅。

小厮鱼贯而入,脚步轻快,袍袖不动声色拂过席边,手中托着的银盘木盖覆香,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被稳稳摆上桌来。汤盅轻揭便香气扑鼻,碧绿蔬菜上还挂着热气,鲜嫩鱼腹上一挂红丝椒点缀如画。

不过主位那人没开口,谁也不敢先动。

瞿宝砚看了一眼满桌,笑意温温:“都动筷,不必拘礼。”

说罢,她举箸,轻轻拨了碟中一道时蔬,众人这才齐齐笑着落箸,厅中也才真正热络起来。

几盏酒过。

伍秋才坐在侧首,打眼看了圈四周,觉得气氛正好,便咧嘴一笑忽地起身,对着主位的瞿宝砚举杯先敬,说:“瞿大人,新官上任,恭喜恭喜了。我先敬您一杯。我是个大老粗,不大会说话,要是说了什么不敬的话,还请瞿大人多多包涵。”

他说着仰头一饮,酒还未下肚,话先拐了个弯:“不过说句实在的,大人年纪轻轻,又是今科状元,是自京里来的风头人物,我们都佩服的很,不过,要想镇住这渌州,可不容易——不知大人可听说过咱这渌州的一句话?”

他话说着顿了顿,何恩贵正好在一旁接口:“哦,是那句——‘三月新官不问政,半年老官不理民’?”

众人哄笑。

伍秋才一拍桌:“对对对,就是这句——咱这地方,刁民多,老爷也多,大人可得多担待着点。”

众人神情各异,或笑或掩,眼角却都斜睨着主位那人,等她接话。

瞿宝砚举杯与他对空一碰,唇角含笑:“伍大人言重了。本官既蒙朝廷之命,便不敢轻视这份差事。”

她语调平稳,目光不避:“刁民也好,老爷也罢,既归于本官治下,自当一视而论。”

“担着,是本分。”

伍秋才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随即哈哈一笑,举杯一饮:“好!说得好!瞿大人好口才!”

李秉德也笑着举盏,声音温和:“伍大人这人,说话向来是直来直去的,心却热。咱们渌州虽小,可也不是谁都能镇得住的——今日一见瞿大人这份气度,我李某是服气的。”

他举杯一饮,接着笑道:“来来来,都别拘着,今儿是接风,不是问政。瞿大人千里赴任,咱们啊,该敬的,不止是这杯酒,还有这份担当。”

他话一落,其余几人纷纷举杯附和,笑声又起。

菜过四味,酒过一巡,厅中气氛稍稍松动。

李秉德笑着提起话头:“大人年岁尚轻,便荣登榜首,着实是少年英才。不知大人祖籍何地?”

瞿宝砚放下酒盏:“祖上籍贯在东南一带,不过早年家中迁居澄州,便在那里长大。”

“原来如此,东南一带惯出名士,江南道上可数澄州学气最盛。”何恩贵插话笑道,“那大人定是见多识广,对地方风物也一定格外敏感。咱这渌州虽和澄州都地处江南道,却是有诸多不同,倒也有几样可称特色,不知大人可曾有所耳闻?”

瞿宝砚闻言轻笑:“何大人既熟渌州,不妨赐教几样风物,让我也开开眼。”

何恩贵捋了捋胡须,笑道:“既是大人问起,那我便斗胆说说。”

他举起酒盏,慢悠悠说道:“一是这渌江的水,通三郡,连盐道,动不得。水一动,盐就乱,盐一乱,商贾就不安,百姓也跟着闹腾——这水,看着柔,实则最刚。”

他顿了顿,笑意更深:“二是这府城的庙,那是几代官民合力修的,有香火,有旧例,动不得。谁若要改规矩,轻则民怨,重则上达——这庙,看着老,实则最硬。”

“第三样嘛,”他笑着晃了晃盏中酒,“便是咱渌州的茶了。”

“这茶不比别处浓烈,也不似江南清苦,讲究一个慢火细煮、温吞入口。水温要对,茶叶要翻三次,急不得,也凉不得。”

他笑眯眯地看了瞿宝砚一眼:“来得急了、问得快了,就坏了味儿。”

他举杯:“大人是读书人,想必懂这茶道。”

瞿宝砚也举杯与他轻轻一碰,面带微笑:“何大人说的不错。茶须细煮,人须细看。火候,且慢慢调。”

说完,她放下酒盏,随即望向正喝酒酣畅的众人,目光不重,缓声道:

“未至渌州前,本官确实也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说此处多水患、少清吏,民风杂而政令缓,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笑意微顿,神色略变。

瞿宝砚却不急,继续道:“不过今日入城,所见却并非如此。街巷整洁,民居井然,府署有序,迎接周全……若非亲眼所见,几乎不敢信那传言竟会流传至此。也不知这‘坏名声’,究竟是从何而起啊。”

话音落下,厅中一时寂静。

这一番话,话中无责,语中无名,却将“渌州是非”轻送回席间,叫人各自掂量。

几人对视一眼,李秉德最先笑出声来,举盏打圆场:“唉——渌州地处江南交界,南来北往商客多,言语也杂。有些外人听得一星半点,便胡乱编排,传来传去,竟传出些莫名其妙的说法来。”

他笑着摇头,话中半是自嘲半是无奈:“我等在此七八年,只觉勤勤恳恳做事,不知何时成了‘少清吏’了。”

一旁伍秋才也哼声附和:“这世道就是这样。你一声不吭,认真做事,却叫有才的上了墙,有名的上了庙,咱埋头苦干的,反倒埋土里去了!”

何恩贵端起酒盏,打着哈哈:“大人今既亲眼所见,便是真相在此了,旁人如何编说,也掩不了咱渌州今日的清明。”

瞿宝砚听得众人一番话,笑意未改,微微颔首,举杯敬道:“诸位所言甚是,这番话听着倒叫人安心了。本官初来乍到,实话说来,日后还得多倚仗诸位,方能理得周全。便先敬诸位一杯了。”

李秉德一听这话,暗松一口气,笑着举杯应道:

“那是自然,分属一体,各尽其责。”

说完,这杯酒,所有人终于才喝了下去。

那晚锦绣阁众人虽笑着散了席,心却都还悬着。生怕是“先礼后兵”,场上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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