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迟后背贴着粗糙的绒布沙发,指尖无意间摩挲着凸起的线头。
在她平静的目光中,时相儒抽泣声滴滴答答,断续混入雨点敲打玻璃的节奏。
他的喉结在阴影中滚动,喉间的哽咽终于被驯服成可辨析的词句。
“我上岛的时候...并不知道能和你重逢。”
字句从齿缝挤出,“我原本的打算,是想通过这次旅途,彻底放下你。”
虽然江迟迟已经从何泰阳口中知道了真相,但从时相儒嘴里再次听见这个回答,她还是不得不感慨命运的奇妙。
一趟决心与过去割舍的行程,却在阴差阳错之下,将他们两人重聚在一起。
如果不是时相儒听错了她在酒馆里的问句,他们俩走不到今天的局面。
或许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时相儒就会如同他原本计划里的那样,和她萍水相逢,渐行渐远。
那个时相儒永远也不会知道,曾有一个女孩儿真心对他,却因他自大的误会,将一段感情埋进不见天日的坟墓。
“后来,我误会了你和宋坤的关系,还埋怨你只把计划告诉了秦向松,而不告诉我。所以才一气之下...”
他声音里哭腔未褪,“正好有一场签售会,我才会离岛,并不是故意的。”
他撒了一个小谎,明明是落地机场的时候,何泰阳才告诉他签售会的事情。
即便在这种时候,时相儒竟然还在本能的嘴硬,江迟迟有些哭笑不得。
“后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签售会出了事,有人故意抹黑我,还上了热搜...后来,我看到你那位同事的视频,才知道自己当年误会你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字句缩成含混的气音,像走廊上中即将没电的应急灯。
江迟迟忽然前倾,幅度太大引起老式沙发吱呀的呻.吟。
她贴得极近,鼻尖距离他下颌只剩半掌宽:“你说什么?雨声太大了,我听不清。”
昏暗的烛火被她的身影带动着摇晃,时相儒听见自己的心跳比惊雷更轰鸣。
“对...对不起。”
角落里一闪而过一道白光。
女孩儿轻抿着唇,得寸进尺道,“再大声点,我听不见。”
时相儒猛地闭紧双眼,眼皮不受控地痉挛。喉结在绷直的脖颈上剧烈滑动,下唇被犬牙咬出血痕。
他右手攥住沙发边缘,指关节因过度用力泛起死白,掌纹深深烙进布料缝隙里。
"对不起!"
嘶哑的吼声撞上烛火,将暖光震得颤抖不止,回音在空荡的室内分裂成三重声浪。
第一声撞碎窗玻璃上的雨帘,
第二声惊飞檐下避雨的夜鹭,
第三声荡回来时,已变成破碎的颤音。
这个夜晚,他将尊严揉碎了踩进泥里,只为求得女孩儿的原谅。
空荡的房间里,突兀地传来第四重声浪。
“对不起!”
依旧是熟悉的男声,却被电子元件记载得失了真。
时相儒惊得睁开眼睛,只见江迟迟两颊微微鼓起,下唇被齿尖压出浅白印子,勾起一个偷笑的弧度。
她低头摆弄着手机里的录音软件。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手指反复拉动进度条,时相儒饱含感情的道歉就这样一声、一声地重复播放,像卡带的老式电报机。
时相儒的手掌突然撑住椅背,木刺扎进虎口也浑然不觉,声音里充满不可置信。
“你...你录音了?!”
几日不见,江迟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灵,还知道偷偷录音?!
“对。”
江迟迟按灭手机的动作干脆利落,大大方方地承认。
“不仅是这个。你还记得你送我的运动相机吗?昨天出海的时候,我就戴上了。”
时相儒还沉浸在愧疚中,脑子没反应过来,“我知道,相机还录下了那群船员的犯罪证据。”
见他还没理解,江迟迟好心提醒他,“昨天,我在准备出门的时候就戴上了哦。”
“那又怎...”
时相儒的瞳孔骤然收缩,闪回的记忆里,他忽然意识到了那个被他一直忽视的细节。
江迟迟胸前那点规律明灭的幽光,就是相机的红色录制指示灯。
也就是说,他在灯塔下苦苦哀求江迟迟不要出门的样子,也被相机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要看吗?我在手机里备份了,挺感人的。”
江迟迟向他递出手机,时相儒的指尖刚触到充电口的余温,她却突然缩回手。
“骗你的,不给你看。”
她手腕翻转,将手机藏到背后,声音里裹着一丝狡黠。
时相儒这辈子都没出过这种洋相。即便是在签售会上被人指着鼻子骂,他都能面不改色地骂回去,决不让自己落一丝下风。
可面对江迟迟,他永远束手无策。
耳尖瞬间充血,男人的右手无意识地揪住沙发脱线的线头。
“删掉。”
声音从齿缝挤出,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江迟迟歪头,将手机举到耳畔,拇指悬在播放键上:“求人该用什么语气?”
她的鞋尖轻轻磕击地面,滴答滴答,逐渐与时相儒慌乱的心跳声重合。
时相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后颈渗出的冷汗滑进衣领。
他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在她手机屏上晃动——眼角发红,发梢凌乱,全然不见签售会上游刃有余的模样。
“请...”
第一个字刚出口就破了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窗外的雨突然转急,雨点砸在玻璃上的轰鸣盖住了他的第二声尝试。
江迟迟不紧不慢地倾身向前,洗发水的海盐味混着雨夜的湿冷扑面而来。
她的影子笼罩住他颤抖的膝盖:“说完整。”
时相儒的耳朵染上糜烂的红,视线慌乱扫过她殷红的下唇。
"求你..."
两个字耗尽所有氧气,耳膜鼓胀着血液奔流的轰鸣。他没看见江迟迟垂落的左手正悄悄点开录音键,更没注意她嘴角转瞬即逝的狡黠弧度。
“求我什么?”
她将一只手贴到他泛红的耳畔,冰凉的手指像是触碰滚烫的烙铁。
时相儒猛地后仰,力道之大将沙发撞得一震,在水泥地面刮出刺耳锐响。
他指着她藏在背后的左手,指尖发抖。
“你又在录!”
嘶哑的声线劈成两截,像被台风截断的凤凰木。
最后关头竟然被发现了,江迟迟脸上露出一丝可惜的表情,气得时相儒想笑。
她还觉得挺遗憾?!
烛火被骤然带起的气流压弯,时相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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