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回家(六)
【终章】
第八十
柳观春注意到一年时间很短的时候,是从江暮雪第一次深夜离床开始。
她想滚进江暮雪的怀里,可身子一侧,手掌竟摸了一片空。
室内冰冷,床帐里仅剩下她一个人。
柳观春想起,江暮雪是天寒地冻的雪灵根,他本就体温很低,单从被窝温度,她无法推断江暮雪离开的时间。
若非要事,江暮雪不会离开她。
除非……
柳观春心下一空,她撩裙下地,慌张到连鞋都忘记穿。
今日刚刚入夏,山中风大,却不算太冷。
她时常贪凉,下河里摸鱼摸螃蟹,因此赤足乱跑,也并不会受冻。
“师兄?!师兄!”
“江暮雪!你在哪里?”
柳观春在院子里四处张望,她太着急了,连灯都忘记点。
脚掌不慎踩到木屑,尖刺扎进皮肉,她浑然不觉,依旧朝前快步走去。
鲜血蜿蜒一地。
钻心的痛感传来。
柳观春终于冷静下来,她这时才想起,她是个能上天入地的修士啊,她有术法,还有法器……她不会找不到江暮雪的。
柳观春笑自己傻气,手指颤抖,哆哆嗦嗦摸进藏宝珠里,掏出符箓,用灵剪裁剪出人形纸傀儡。
她在前世,曾用这招术法漫山遍野寻找能够果腹的山鸡,江暮雪还夸过她很懂得融会贯通,将术法用于日常所需,他夸她聪慧绝顶……
啪嗒。
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落在纸上。
湿意渗透进傀纸,转瞬间,扭手扭脚的小人瞬间消失,萎靡成一团灰烬。
柳观春抹去眼泪,她继续剪纸。
没等她剪出小人的脑袋,腕骨就被另一只冰冷的手擒住了。
修长的、如青玉雕琢的五指,握住她的手。
柳观春循着那截手腕朝上望。
她看到一双清寒凤眸,看到那一缕剑气萦绕的莹白长发……来的人,是江暮雪。
“师兄。”
柳观春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自觉丢脸,抬起袖子胡乱地擦,又朝着江暮雪惨兮兮一笑,“你去哪里了?我找你好久啊。你的眼睛不是在夜里很难视物吗?你要去哪里?怎么不喊我提灯?我又不会妨碍你什么,我只是、我只是……”
江暮雪凝望柳观春哭红了的杏眼,看着
她赤足跑出房间,乌发披散后脊,连夏衫都没有披。
柳观春怕他发觉端倪,怕他不喜,她又开始用这种丑丑的笑来遮掩眼泪,她又开始**,她又开始忍耐……
江暮雪心中生疼。
他弯腰,伸手,横抱起身姿娇小的小姑娘。
江暮雪低头,冰冷的吻落在她的眼角,“不要哭,我在这里。”
柳观春受不了江暮雪的温柔,她本来可以忍受那些眼泪。
可明明要承受更多苦难的人,却慢条斯理、温声细语来安抚她,她受不了这种温存的折磨。
柳观春仰起后腰,用双手搂住师兄的脖颈,将他拉得更近。
她的唇瓣也在发颤,却并不是冻的,而是受到了惊吓。
“江暮雪,我很害怕。”
柳观春还是没能忍住,她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闷到江暮雪的颈窝,她以唇纹感受他的气息、他的脉搏……她要很用力地吻他,才能确认师兄还活着的事实。
“江暮雪,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
“江暮雪,你忽然消失的话,我该上哪里找你?我真的会一直找下去的……”
时至今日,她终于懂得江暮雪的绝望。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留下来的那个人会如此崩溃。
为什么江暮雪会不顾一切代价,即便牺牲性命,也要找回爱人。
“师兄,你真的好辛苦……”
在这一瞬间,柳观春好像被一记重拳砸蒙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可以不回家吗?她可以保护好江暮雪吗?
可是,好像她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江暮雪的修为并不能停滞不前,若她逗留太久,很可能再养出第二个、第三个黑太岁,到时候她会辜负江暮雪的仙骨,她会浪费江暮雪为她换的机缘。
柳观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到底该怨自己,还是该怨恨江暮雪,还是该怨恨前世制造出那么多波折的唐玄风……
到底谁能教教她,谁能救救师兄……
柳观春捧着江暮雪的脸,她忍住眼泪,在师兄的嘴角落吻。
“师兄,有你在这里,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也并非全是绝望。”柳观春朝他温柔地笑,“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选择赴死。”
“江暮雪,我会为你活下来。”
闻言,江暮雪的指骨颤动,在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柳观春攥紧了。
他做了那么多的事、他守着柳观春那么久,他终于有了回报,因他成了柳观春的生欲。
柳观春不再绝望到甘愿赴死。
江暮雪终于……救活了她一次。
薄暮冥冥的夜里,竹青色的床帐之中。
男女身影交叠,掌根相抵。
柳观春洗净了浑身的污浊,她脚底的伤口也被温软的灵力愈合。
她拉着江暮雪坠下神坛,她的五指侵进他的指缝,与他紧密相连,互生互缠。
她抻着颈,血管泛起绯红,她一直在亲吻江暮雪。
吮.咬他筋骨漂亮的手,啄吻他那双因热气而生潮的银眸,还有轻轻挨蹭江暮雪那一缕被雾气打湿的银发。
柳观春清醒地感受他,即便酥麻感自尾骨传递,她也没有逃跑……
她不会再躲江暮雪了。
她不会再舍弃江暮雪了。
她会留下来。
“师兄,抱抱我。
雪气渐渐浓郁,她能感受到江暮雪的所有。
她打开膝骨。
她吃不消那柄炽刃,但她勉力在承受。
江暮雪知道轻重缓急,因两人缔结了能够共感的忘心咒,他能够很好地配合柳观春。
幸好,那种开天辟地的缠痛,他也分担了一些。
幸好,柳观春并没有一直在忍受痛苦,她也有得趣的时候。
柳观春只觉得浑身绵软,像是浸在湿泞泞的雨里。
水声淋漓,不知是哪里下了雨。
江暮雪也能听到很多隐忍的、难耐的哼响。
“若是很疼,可以咬我。
江暮雪竭力哄她,可他覆下来的肩膀,几缕充盈清幽香气的发丝一直在柳观春眼前晃动。
他明明在迁就她,可他又在竭力诱她。
柳观春渐渐失神……她还是咬了他。
很难形容那一夜的亲吻。
暴烈,疯狂,至死方休。
很难形容那一夜的缠摩。
柳观春用力地绞缠,她紧绕着江暮雪。
力气大到她心口都在酸涩。
她很想落泪。
她好像要碎掉了,她身上的枷锁尽数抛弃,她发出决绝的声响,碎得果断。
像一块被融化的冰。
可柳观春不能这样自暴自弃,她怕江暮雪难过,她无可奈何,又只能将自己一片片拼好。
脑袋昏昏沉沉的,柳观春无法思考。
她遵循爱人的本能,她想用身体,
永远记住江暮雪。
柳观春需要这种抵死缠绵
她的目光一错不错地凝望江暮雪。
她记住他冷峻的眉眼、记住他清幽的声音、记住他寒冽的气息、记住他那异于常人的、冰冷的体温……她想记住江暮雪世上独一无二的师兄。
她想留下一些江暮雪的东西可她什么都留不住。
柳观春清楚知道她在慢慢失去江暮雪。
就像从未得到一样。
-
盛夏的时候柳观春开始明白江暮雪那晚出门的原因。
江暮雪之前自毁过雪灵根他的天脉出现了问题修为增长灵流却因灵池无法容纳太多而开始反噬己身。
每天晚上江暮雪都觉得浑身疼痛血气翻涌。原本服服帖帖的灵流此时却如此仇恨他这具灵体像是要将江暮雪生吞活剥一般寸寸撕裂他的骨肉令他痛不欲生。
止疼的丹药无效镇痛的术法没用。
柳观春找师父帮忙孟瀚舟动用灵力隔空移物将止疼疗伤的寒潭水引到后山供江暮雪浸泡。
柳观春看着江暮雪苍白的面容看他明明疼到手背青色血管偾张满额的冷汗却还要温声安抚师妹。
“不是很疼了。”
“比昨日好很多。”
“别哭有你陪着我觉得很好。”
“乖一点让我抱一下。”
“柳观春别害怕。”
“柳观春我还在我醒着我没有睡去……”
可是柳观春怎么能不害怕?
无论受多少伤都不觉疼痛的江暮雪一贯擅忍的江暮雪居然会因这种灵脉逆冲的苦难深夜出门闲逛生怕柳观春看出丝毫端倪……
若非疼得要死他怎会忍心不陪着柳观春。
他即将承受灭魄的命运他怎会不疼啊?
柳观春想和江暮雪绘制同心咒她想帮江暮雪承担一些。
可江暮雪却轻轻一笑:“师妹若是你也疼我更休息不好了。”
柳观春不敢多说什么她只能忍住眼眶的湿意每天在寒潭陪伴江暮雪。
时值夏日婚期又往后拖延了几天但是外婆的衣冠冢早就造好了。
江暮雪会每日给老人家的坟前摆上供品燃上香火。
江暮雪敬重柳观春的长辈即便外婆是辞世多年的老人。
这一天江暮雪的境界升上元婴期四阶
他开始吐血。
男人垂下浓长雪睫缓慢抬指不动声色地擦去嘴角血沫。
他凝望柳观春担忧的眉眼他开始考虑穿红衫和黑袍。
“如此一来血落在上面旁人便看不出来了。”
江暮雪惯来爱洁若是白衫成日一团血气他很难忍。
总不能时刻施加清洁术消尘。
不过是一句促狭的玩笑话却催出了柳观春的眼泪“不许!江暮雪我警告你不许!”
她抽抽噎噎像个孩子一样越哭越大声。
怎么都哄不好。
江暮雪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能把柳观春抱进寒潭里。
柳观春整个人都泡在水里她觉得既冷又热心脏也酸酸涩涩。
少女的指骨紧紧抓着师兄的衣襟她紧咬牙关努力忍泪。
“不要哭……”顿了顿江暮雪轻扬唇角尽量不露出痛苦的神情“师妹近日对我总是直呼其名。你鲜少唤我师兄了。”
“因为你不听话啊……”柳观春的鼻腔又是发酸“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
“对不起。”江暮雪低头用凉薄的、轮廓很好看的唇缓慢吻她轻轻蹭着像是模仿柳观春撒娇“最后一段日子本来没想让你哭。”
柳观春狠狠咬他一口想着江暮雪已经很疼了她又心疼地慢慢松开嘴。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无意识地呢喃:“江暮雪你这个大混蛋。”
-
夏末的时候柳观春还是穿上了那一身江暮雪裁好已久的嫁衣。
张扬的莲瓣红长裙金橙披帛是清透的纱布绣纹是一些不知名的神佛仙子不用江暮雪解释柳观春也知这是此世界传说中的神明。
江暮雪盼着诸神能够赐福于她。
除此之外江暮雪还为柳观春造了一对婚戒。
用凡人浊气很重的金锭子熔化铸造的内壁拓了雪花纹样很是灵秀可爱。
不知江暮雪是何时量的柳观春无名指尺寸大小正合适。
残阳如血霞光烂漫。
江暮雪撩袍跪地虚扶着柳观春的手替她戴上婚戒。
柳观春一点都不像个羞怯的新嫁娘她一身华贵嫁衣头顶花冠
戴完自己的婚戒柳观春又帮江暮雪戴上戒指。
她摩挲一会儿男人手上的指环忍不住问:“婚戒的事是苏无言告诉师兄的?
江暮雪颔首:“嗯,我同他打听的婚俗。
那日,江暮雪悄悄给苏无言发去留影信鹤,在连续被小猫挂断八次之后,总算接通了对方的信鹤。
苏无言:“如果你是来秀恩爱的,你就死定了。
江暮雪怔忪:“我本来……就会死。
苏无言见他诚实到犯傻的地步,如鲠在喉。
小猫抓耳朵:“你究竟有什么事?
江暮雪:“我想打听一下,你那边的婚俗。
苏无言懂了,还是来秀恩爱的!
苏无言被烦到不行,他还是将佩戴婚戒的事告知江暮雪,聊了半天又道:“那我也想给无名指上套个银的。这样吧,你俩金的,我银的,我就不喧宾夺主了。江暮雪,你把你的款式图纸发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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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小猫说完,江暮雪冷着脸,迅速挂断了留影纸鹤。
……
江暮雪想起这些小插曲,对眼前感动得又哭又笑的柳观春说道:“苏无言说,婚戒取金,有‘情比金坚’之意。
柳观春泪汪汪:“师兄,我好喜欢,我不会摘下来的……就算回去了,我也不摘!
江暮雪轻牵唇角。
柳观春拉着江暮雪跪到外婆的坟前,对外婆说:“外婆,我成亲了,和一个长得特别俊俏的师兄,他名叫江暮雪。
“师兄人很好,长得也好看,他会洗衣做饭,外出赚钱补贴家用,是二十四孝好夫君,就是寿数不大长。但人哪有十全十美的,您当初可说了,要是我喜欢,找什么样的人都行,就是不能二婚带娃的,我师兄可是头婚……
柳观春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她自小和外婆相依为命长大,平素讲话没什么忌讳,无话不说。
外婆喜欢她这样亲昵,也乐意与外孙女荤素不忌地聊天。
江暮雪倒是第一次听到祖孙俩闲谈,他觉得颇为新奇有趣。
柳观春说完了,她想到少时庙里沟通阴阳都要掷筊。
她从怀里摸出两个木筊,递给江暮雪:“师兄,轮到你了。
江暮雪握住筊杯,他轻轻拧眉:“若是掷了木筊,外婆不允我娶你,那该如何?
柳观春幽幽叹气:“那我就只能和师兄私奔了……
江暮雪忍俊不禁,他没有再犹豫。
高大清秀的郎君跪得规矩,他躬身给长者的坟包磕头,同柳观春的外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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