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略一思忖,低声道:“最近东都局势很乱,我得先将长姐和弟弟藏起来,等安置好一切,再跟你回别院。”
“这些事,我来解决,”赫连熙颠了颠怀里的人,“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
李惟闭了下眼睛,手臂环上他的脖颈,道:“刀。”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两人已经在房里待了半日,李挽心中惴惴不安,正想着进屋查看。
哪知刚迈上台阶,赫连熙就推开门抱着人缓步走出来,吩咐道:“乔彦,去拿刀。”
猝不及防之下,李挽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后就警惕起来,“王爷这是做什么?”
赫连熙道:“本王带她去看医师,一会儿有人待着你们离开这。”
此话一出,李挽面色忽然变得一片苍凉,忍不住心酸低问,“是上次的伤还未好?”
李惟嗯了一声,蓦然想起一件事,道:“你先放我下来,梨园有圣上派过来的奸细。”
李挽暗暗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道:“我已安排她们去前院打扫,若是需要掩护离开,我可以安排人。”
还敢派人暗中监视?赫连熙心头极为不满,轻轻嘶了一声,抱着人没撒手,寒声道:“直接杀了便是。”
反正马上就要撕破脸了,留着也是祸患。
赫连熙抱得极紧,李惟有点挂不住脸,垂着眼睛,道:“也好,留着亦是麻烦,长姐先去收拾东西,不用担心我。”
李挽一愣,只能动作僵硬地颔首。
大抵是第一次从妹妹口中听到这种话,她还是有些不适应,毕竟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平日也只是在院里端茶倒水,不曾犯过错。
如今却要......
李惟抬手推了一下赫连熙的肩膀,双脚落地,解释了一下,“长姐,这些人多少会些功夫,安全起见,她们不能从梨园传递出任何消息,更不能察觉到我们的行踪......”
“长姐明白,”这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李挽深深点了点头,问道,“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李惟道:“我还有些事要办,长姐不必担心我。”
赫连熙眯了眯眼睛,目光隐约带了点控诉和不满,“走了。”
月光之下,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的背影宛如一对璧人,李挽幽幽地叹了口气,似是想起什么又莞尔一笑。
之前因为退婚的事,外界都在传言,两人不和,眼见嫌隙越来越明显。
殊不知,这不过是赫连熙打出来的幌子。
李挽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眼神闪烁。
果然一切都如父亲期望那般。
太极殿内响起叱喝摔砸之声,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赫连琅披散着头发,满头大汗,物件都摔得稀碎,很快就没了力气,之后靠在龙椅上喘息,时不时地哀嚎出声,“朕装了这么久的病,究竟有没有用?!”
他曾经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无情无义的铁血君王,过着君臣如仪的帝王生活,不仅有贤臣辅佐,还有将帅可为之领兵,可自从誉王死了之后,一切都变了,过往种种,如镜花水月般都是幻聚,他才发现自己只是个傀儡,赫连熙杀他如同杀死一只蚂蚁。
可他才是大周朝的九五至尊!赫连熙算个什么东西?敢贪图他的江山!
赫连琅翻遍了史书,发现历朝历代都有朝廷重臣独揽大权,他只需要收回权力即可,只要收回权力,他仍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人生在世,总是要做些身不由己的事的,为了皇位,不管过去了多少年,他可以忍辱负重,装傻称病,可事实上,他费劲心思折腾到现在,除了名声扫地,就是把自己弄得跟疯子一般,成为了百姓眼中一无是处的废物,昏聩无能,失了威仪。
郑懿吞下一口唾沫,在一旁将头伏得更低,眼角隐约有泪光闪烁,他担心圣上的龙体,但早已不敢再出声安慰。
他有愧先帝的嘱托,可事情早已无法挽回。
赫连琅心里气愤,挪了一下身子,发现脚早已经麻了,他无力地抬了一下手,道:“......去把苏太傅召进宫。”
最近,他常常午夜梦回,先帝躺在榻上,面容枯槁,眼睛凸出,握着他的手并无力气,但语气却寒若刀锋,说:“自古以来,君王之家无真情,一生因果轮回,恶者自有定数,几十年的恩怨与梦魇,还未结束,皇太子终是没放过他......”
梦中,赫连琅只觉得浑身颤抖,惊惶的避开先帝的脸庞,跪在床沿压抑着哭声,可在醒来时,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赫连熙是架在他头上的一把刀。
他已经不想再继续忍下去了。
郑懿狼狈起身,离开了大殿。
过了一会儿,苏长风进殿,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碎瓷片,跪下身叩首问安。
此时,赫连琅发完疯之后,收起狰狞之色,神情很快恢复如常,他悠然自得地靠在龙椅上,轻轻呷了一口杯盏中的温茶,呵笑一声,“老师,事情办得如何了?”
殿内萦绕着一股诡异的气氛,苏长风不敢抬头,只是看着满地的狼藉,垂首敛眉,神色恭然答道:“老臣已经把事情安排妥当,前几日伍信领兵悄然南下,只要等李惟离开东都,计划变可以开始了。”
赫连琅早已想定了主意,嗤之以鼻,怒喝道:“李惟,区区一个李惟,朕的大计,难道还能被一个女子毁了不成?”
“陛下,这么大的一个赌局,是容不得半点差错,一子错满盘皆落索,若是败了,陛下这么多年的牺牲,就白白浪费了,”苏长风再次叩首,苦口婆心地劝着,“陛下,如今魏王当道,朝纲紊乱,老臣始终恪守为臣之道,愿意为陛下牺牲,从未有过胆怯,老臣求陛下,再忍上些时日,小不忍则乱大谋。”
赫连琅厉声道:“若李惟一直不离开东都,朕是不是就得忍一辈子?”
苏长风道:“陛下,李惟与魏王的关系日益恶化,现已闹得不可开交,她一定会离开这里,东都并不适合她,而她自己也很清楚,不久之前,苏尔勒已经带兵离开,陛下觉得,她还能待多久?”
“老师,朕就不明白了,李惟为什么一定会离开东都?”赫连琅慢慢站起,走到了苏长风的身边,“老师是想着,让她与魏王撕破脸,在东都没有容身之地,所以选择出逃么?”
苏长风后背瞬时生出一层冷汗,低下头去,“陛下圣明,老臣就是这个意思。”
“老师应该知道,朕此刻在想什么?”赫连琅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俯下身将苏长风搀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伍信到哪?”
“已埋伏在城外,随时可以行动。”苏长风感到周身寒冷,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说道,“陛下,伍信心系天下,乃是忧国忘家之人,他自从得知陛下处境艰难,为奸臣所胁迫,就满腔义愤,痛定思痛,老臣坚信伍信绝不会辜负陛下的期冀!而且就在昨日,老臣派人前去传信,伍信说,他如今拥有十多万兵马,甚至还搬来其他救兵。”
十万兵马就足够将东都围得水泄不通......
赫连琅没有思考那些救兵,只是想着何时能诛杀魏王,“朕只给你们五天时间,五天,五天后李惟就算没有离开东都,朕也要动手!”
苏长风知晓他的脾气,不敢再推脱,“老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赫连琅眼角弯了起来,语气也跟着变得缓和了些,“这些年,实在是辛苦老师了。”
与此同时,月色静谧,草鞍巷的别院一片安静祥和。
韩仲椿诊过脉后,留下药方便离开了。
赫连熙拿着勺子搅动汤药,试过之后,才用勺子将药汁递过去。
李惟:“......”
她都喝过多少汤药了,哪里需要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那才是折磨。
可见他执意如此,李惟心有所动,脑袋还晕乎乎的,也就依着他了。
将军的身份摆在那里,任何时候都不能露怯,再加上李惟平时要强,能照顾她几乎是不可能的,或许,偶尔温驯听话,但也都藏着猫腻,这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赫连熙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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