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房内。
“……这是哪。”江照野盘坐在垫上,渐渐睁开眼睛。
“我的洞府。”
全身上下被温热的灵力包裹,向来紧绷着神经的她长舒一口气:“苍月呢?”
柳问岐坐在她身后,很轻地笑了一声:“这么关心他?”
“好歹是人家亲手下的毒,不得关心一下吗。”
“跑了。”
“跑了?”江照野震惊,“在你的地盘上,跑了?”
“那没办法,小道再给你道个歉吧。”他语气平淡,隐隐有些调侃的意味。
莫名觉得,柳问岐此时更像是一名温和的长辈,平日里同眼尾一起上挑的尾音,如今也落下来,变成具体而柔软的说笑。
“……前辈早知道他是魔修了。”
“没比你早太多。”
江照野小声抱怨:“既然如此,是拿我当引子呢?”
“来都来了,顺手的事。”
似是差不多了,他收起灵力,抬手,虚空燃起墙面上的烛火,为房内提供照明。橙红色的焰光拂过两人的侧脸,渲染着无言的亲近。
“为何如此确认,我能引蛇出洞?”
柳问岐沉默一阵,回答:“很多人觊觎着你身上的力量,自然包括他在内。”
神树一事,不说彻底打响了云丘宗名号,多少也在慕强的修真界留下了风言雾语。她自认不是行事高调的人,但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逼迫她站在台前——
接受审视。
不能锋芒毕露,又不能孱弱卑微。江照野把握不好这个度。
“如此,云丘宗与合欢道,算是两不相欠了。”
“好伤心啊,你说‘欠’字,就有点生分了……”眼看又要插科打诨,江照野一句话问住了他。
“前辈与我师尊,是旧相识?”
应是问到点子上了,柳问岐眼神一滞,眼底闪过隐晦的忧郁,缓缓笑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江照野正色:“是前辈说的,小时候,你还抱过我呢。”
他哈哈大笑。
“……说得对。”
“我与你师尊,算是旧相识。”
与对外形象不同,他的洞府装潢朴实素净,就连熏香都是淡雅的类型。江照野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认识过眼前的男人。
“你师尊是个……很好的人。”许久,他说出这句话,胸口似沉着往事,每吐一个字,都艰涩地起伏。
“我知道。”
“好人,应该有好报的,她……她们,不应是这个结局。”
江照野默不做声,静静观察着他的表情。
悔恨,怜悯,甚至是……脆弱。
很少见他这样疑似真情流露的时刻,像是浮夸的表演落幕后,戏子卸妆后的落寞。
似乎是缓过来了,他又笑:“好了,毒祛得干净了。回去吧,你家的门神来接你了。”
江照野疑惑,跟着他起身,走出了洞府。
……
师兄?
江照野不敢相信,仙风道骨的剑尊,竟会出现在此处。
迎宾室内,叶珑真端坐在中央,面色凝重,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合欢道的女修们不敢叨扰,只扒拉在门外,饿虎擒羊一般,馋得两眼冒光。
不奇怪,他确实迷人。
叶珑真穿得严严实实,什么都没露,仍旧被人从上往下,用眼光狠狠舔了一遍。从鼻子上的驼峰到喉结,再到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每一寸肉眼可见的皮肤,都被女修们赞叹着。
三言两语间,他已被她们在脑内扒了个干净。
距离产生美,到底是太熟悉,那张冠绝天下的脸,从小看到大,珍珠也成白米粒,江照野早已习惯。
方才泡澡时,姐姐们便问:“江宗主,你与剑尊阁下交好,可知道,他喜欢怎样的女子……”
苦思冥想了好一阵,江照野摇头:“不曾见过他与女子往来,亦未曾听他提起。”
叶珑真潜心修行,无意于男欢女爱之事,多年来守身如玉,一度成为了合欢道必吃榜榜首。时不时便有人自告奋勇,以雇其护卫为由,软硬兼施,然而都以失败告终。
次数多了,得知他们意图不轨,他渐渐不乐意接合欢道的单,甚至可以说,看见合欢道便绕路走。
如今却亲自上门。
穿过围了好几层的人群,江照野还没出声,他就已经转过头来,迎上了她略带诧异的眼神。
“……你如何了?可还有不适?”他收起方才那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又小心收敛起关切,起身走了两步,停在礼貌的距离。
江照野目光躲闪,想起日前与他的争吵,多少还有些尴尬。
“已无大碍了。多亏柳道长为我运功排毒。”
由温转冷的视线,径直落在她身后的柳问岐身上。
“多谢柳道长照料。”叶珑真行了个礼。
“不必客气,江宗主是贵客,还是我们招待不周。”柳问岐又挂起那副风流性子,笑眯眯地回。
叶珑真直起腰:“既然人没事,在下便带她回去了。”
夹在两人中间,江照野仍想说些什么,又被师兄的眼神拉出了门。
**
“为何知道我在合欢道?”
月下,极淡的云彩间,二人御剑飞行。
“……找了一趟杜尤。”他顿了顿,回答。
江照野哼出一声笑:“好啊,她出卖我。”
他转过头去,掩盖脸上的难堪:“是我逼的。”
“嗯?”
“我逼问了几次,她才说的,”他挠了挠后脑勺,“是我太心急了,想找你道歉。”
“道什么歉?”江照野一脸疑惑。
晚风流过唇间,化作欲言又止的夜色。
“那日,我没能站在你的角度想问题,说话语气重了。是师兄不对,我向你道歉。”
她睁大眼睛:“就为此事?”
他用力点头。
江照野发出爽朗的笑声:“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吗?”
他用力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
“好了,我没有生气,所以师兄不必道歉。”
叶珑真轻功一点,又翻身到她面前,看着她倒映着月色的眼睛:“真的?”
“真的真的,”被他的行为逗笑,江照野无奈地侧头看他,“不骗你。”
“从来都没骗过我吗?”
被这句话直击心房,江照野的笑容僵了一秒,故作轻松地说:“何时骗过你。”
隐瞒,不算骗。
“那你告诉我,今日在合欢道,你都经历了什么,为何会中毒?”
见他坚决不让步的态度,江照野犹豫片刻,将事件的来龙去脉梳理了一遍……自然是省略了部分不应让他知道的细节。
“所以,合欢道窝藏魔修。”叶珑真得出简洁的结论。
“窝藏这个词,未免有些太重了。”
他严肃起来:“以他的能力,在他的地盘里,能放走一个修为远在他之下的魔修吗?你认为,这合理吗?”
江照野自然想过这个问题,但经过“交心”,她对柳问岐的敌意减轻了不少。
虽只是一面之词,但……
他是师尊的旧相识。
她有强烈的直觉:方才的对话,他没有在演戏,说的都是发自真心的内容。
“……跟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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