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停了。
兄弟二人一出明兰居,罗夕年便拽着罗惜然的衣袖走到了一处四通八达、视野一览无余的长亭下。
罗惜然心中早就有了数,这边刚被松开袖子,未待罗夕年开口,便直言不讳,“未未是我杀的。”
罗夕年睫羽微遮,“缘由。”
“她非死不可。”罗惜然冷冷地道。
“据我所知,她是你的人,你并非滥杀无辜之人,我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那人虽不是善人,但也不是恶人。缘何非死不可?”
此话刚落,身后便传来“呵——”地一声轻笑,正是紧跟着兄弟二人告辞的花容。
她脚步很轻,轻得仿佛是飘过来的一般。
“……”罗夕年蹙眉望向身后,他专门挑了这四面空旷之地,以他的耳力,竟还是没有听到她靠近。
可见这女人的功力有多深厚。
只是他这三弟明明看到了,却任由他发问,看来这二人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达成了某一种共识。
“二哥,她知道是我杀的。”罗惜然道。
——果然。
罗夕年抿着唇,花容已经负手上了长亭,整张桃面朗白如雪。
她明眸含笑,新月眉高扬,问向罗夕年,“如今你弟弟杀了人,依照洚国律法,你是不是该大公无私,去检举一番?”
“……”罗惜然愕然,这女人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罗夕年却抿唇一笑,“小娘是何时知道的?还是说,”他将双手笼在袖里,又道,“小娘早就知道了,只是有意包庇?”
花容捋着衣袖,咬着唇沉思片刻,道,“听阿年的意思,是想将我与他一起捉去问官?”
“好想法。”罗夕年星眸笑意涟涟,“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与我三弟确实是一条船上的人。”
花容可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本就是想调侃他两句,自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这便伸脚踢了一下呆愣着的罗惜然,对着他瞥眸扫向罗夕年。
罗惜然自然知道她什么意思,但人确实是他杀的,他并没什么可狡辩的。
花容一看这纯粹就是牛口里的草扯不出来,便直面硬刚,“依阿年的说法,你如今也知情不报,亦是同谋了?”
“……”罗夕年未回话,只是看了眼罗三,便将眸子收了回来,重新定在花容身上。
——她,看上了三弟什么?
这样无利不起早的人,三弟身上究竟有什么——是值得她甘愿为他隐瞒此事的?
罗夕年长睫微晃,在花容眸光一闪时,直接敛眸,转身走下长亭。
花容瞥向那已经走远的身影,觉得这黑骨莫非是瞧出了什么?
转眸看向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罗惜然,只觉这种玩意儿真能成人皇吗?现在的天命都这么草率了?
一照不顺,恨铁不成钢地就又抬起了脚。
罗惜然也是自小习武之人,这花容一出脚,他登时就朝后一跃,顺利躲过了这一击。
可花容却白面一恼,直呼,“你竟然敢躲?”
罗惜然凤眸大睁,“我是被你抓住了把柄,但我又不傻好吗?”
说完就直接开溜,在花容还没蹬眸之际,已经跑出了十丈开外。
花容一声“呵——”,左袖下五指大开,地上白雪顿时在一阵无形的阴风中卷出一个径长足有两尺的雪球,在她转腕一甩而出,雪球直朝不远处那飞奔而逃的紫身砸去!
两息而已,一声凄惨的大叫瞬时响彻天际。
-
天居一色。
罗夕年直接去了主寝殿。
日新怀中抱着佩剑耷拉着脑袋坐在星罗的床边,听见门开后,蓦地里睁眼,从椅上站起,直接倏地抽出手中的佩剑。
“是我。”罗夕年道。
听到声音,日新将剑入鞘,在罗夕年从屏风后走出后,拱手施礼,“爷。”
罗夕年“嗯”道,“守了一宿吗?”
日新讪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属下不累。”
罗夕年默了一瞬,道,“你上暗坊,着令彻查一个人,沈择的丫鬟未未。”
“是,爷。”日新领命后,拜礼退下。
“等等,”在走到门口时,又被罗夕年喊住,“未查清前,你先不用回来,在暗坊好好休息。命曲径通幽回府待命。”
日新目下一怔,但心下却是一暖,回身又是一礼,“日新领命。”
-
昨夜,罗惜然离开天居一色,日新便从暗处跳出敲响了罗夕年的门。
罗贵妃被贬入冷宫,罗夕年前两日送往宫中的密信被盛京暗坊主使季辰拦住。
密信上所言,“有鸩毒现府”。
暗坊主使季辰虽未潜入冷宫,但已查到罗府的鸩毒似乎是出自谁手。
他在送往青州暗坊的信上道:两年前罗三爷进入盛京,入宫后曾去过太医署,且与太医署常太医有私交,这宫中不少秘药都由这常太医配置,罗头儿所查的府中鸩毒十有八九便是出自他手。
“爷,用不用属下去找三爷对峙?”日新在罗夕年看完传信后,开口问道。
罗夕年面色很不好,虽然他也曾怀疑过罗三,但怀疑和有铁证是两码事。
看日新还在等候他下令,罗夕年轻微摇头,“不用,此事莫要声张。鳞次栉比那里呢,可有消息?”
日新俯首,“今日午时,鳞次传来的日志上说,他与栉比二人已经顺利入住云府。”
“嗯。”罗夕年应声。见日新似乎还有话说,便道,“有何异样?”
日新闻言,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道,“属下觉得还是该拿给爷看看。”
待罗夕年接过后,才道,“这是鳞次今日传回来的日报,上面说他和栉比二人在进入云州地界那日,曾在苍池后山上途遇山匪,刚好救下了云州商会会长的长孙与其书童。”
日报上所言,与日新说的无甚出入。
“属下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云州商会会长胸痹而亡,照咱们老爷这事儿来推断,这会长怕也是死于非命?爷你说,会不会那凶手还打算对会长长孙动手?”日新问。
罗夕年将信件还给日新,“现在下此定论,为时尚早。等府中事情一了,我们过去再看。天已经很晚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是,爷。”
日新拜礼,就打算告退。
可整个身子都已经走出去了,却在关门时又犹豫了一下。
回首时正好对上罗夕年歪头探来的目光,日新一顿,只听他家爷问,“你在不安什么?”
日新附在两边门上的手指紧了紧,这才在蹙眉后,紧声道,“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罗夕年抿唇绷了两息,皱眉道,“你要是不讲能睡得好就不必说了。”
日新一听,匆忙就又入了屋,敛上门,道,“方才一进城,属下与兄弟们分开后,就先来府里通禀老太君‘三夫人已寻到’之事,可却不小心听到了一件事。”
罗夕年坐到了床对面的软榻上,等他说下文。
日新跟上后,才鬼祟地道,“老太君怕是要知道老爷死于非命了。”
半个时辰前。
明兰居。
日新从空中跃下,刚行到老太君寝殿准备推门,便听到严嬷嬷在与老太君说话。
严嬷嬷道,“若是三夫人与老爷已经有了夫妻之实,那又怎么能肯定自己怀不上?这都还未出月,便带了刘家那孩子过来,怎么也说不通的。”
老太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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