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明安堂仍旧点亮了所有的光,裴老太太榻前,几个侍女尽心尽力伺候着,纵然此刻老夫人已经没多少精力,但她却仍旧睁着双眸,不曾阖上。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裴老夫人恍若意识到什么一般,挣扎着要从塌上起来。
“是宿洲回来了么?”
天幕阴沉,周遭卷过一阵微凉的风。
外间的帷幔被风撩起,男人淡漠的面容若隐若现。
“唉,是二公子回来了!”一旁吴嬷嬷殷切回应着,而后转过头去,热切的看向裴宿洲:“二公子,老夫人盼您盼了许久,快进去,朝老夫人问个安吧。”
清透的月光映在他的眉眼上,裴老夫人怔怔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无比后悔。
多好的孩子,当年她怎么就任由萧氏胡闹了去。
“孩子,过来。”
她布满皱纹的手微微抬起,却因无力忽然咳嗽起来,吴嬷嬷担忧的奉上热茶,老夫人饮了几口过后,才勉强有了几分精力。
“你不愿认祖归宗,可是心中一直有怨气?”
裴老夫人叹了口气,“罢了,当年的事是我们对不住你,你有怨气也是应当的。”
“只是祖母年纪大了,这些年总是在想,要是当年没发生过那样的事,也许这一切都会不一样罢。”
裴宿洲沉默着,他能来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他不是裴瑾珩,没有办法对这个从未相处过的祖母亲近起来。
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外面蓦然下起了细雨,蒙蒙雨雾遮挡了一切视线,以至于无人发现,游廊尽头,站着一位青衣身影。
“夫人,雨下的大了,奴婢去寻一件大氅,为您披上。”
萧氏垂眸,瘦削的脸庞透着一股子平静,那双眼眸布满血丝,像是多日未曾睡好。
“不必。”
侍女担忧的看向她,这几日,夫人总被梦魇缠绕,有时候总能梦到死去的大将军,夫人说,大将军是在怨她,好几日夫人从梦中哭着醒来,命人将满室的灯烛都熄灭了。
她说,只有这样,大将军才不会怨恨他。
侍女叹气一声,不由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大将军还活着的光景,那会夫人刚怀上孩子,二人都将是第一次当父母,他们满怀期盼,不仅为孩子取好了名,夫人那会不放心旁人,总是亲手做着孩子的小衣。
那几乎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光景。
只是没想到,一切都因为那卷圣旨,而变得再也回不到过去。
再有两个月,夫人就要临盆了,可朝廷却突然降旨,让大将军立刻出征,平定战乱,马上要过年了,夫人自是不肯,甚至入宫在雪地里跪了一整夜,都没能让圣上收回旨意。
离京,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分别那一日,怀胎将近八个月的夫人亲自登上城楼,目送着她的丈夫离开,那时候,她虽不舍,却仍旧满怀期盼,等她的夫君大胜归来,他们一家便可团圆了。
大夫说她腹中怀的是双生胎。
她日日期盼着,闲暇无事时,便靠在塌上,自言自语着。
夫人说是在告诉她的孩子,他们的父亲是位大英雄,就这样一日复一日,熬到了临盆那日。
细雪泠泠落下,随着产房爆出一阵婴儿哭声时,外面千里奔袭的骏马也倒在了雪地中。
千里传信,那人拼着最后一口气。
大将军腹背受敌,陷入陷境,请朝廷派援军前去。
“哇——”
好几夜,那婴儿的哭声都宛如夫人的噩梦,她性情大变,从前最柔善温婉的人,在经历过伤悲过后,宛如换了一个人。
瞒着所有人,私自将出生不过三日的小公子抱了出去,对外说,她只有一个孩子。
没人知道那三天里她是如何一遍遍挣扎后,还是做出了这个可能会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也许她在深夜瞧见这个凝聚着自己和爱人骨血的小家伙,也忍不住伸手抱抱他,又也许她在听信那个江湖骗子谗言,以为就是他克死了自己夫君。
老夫人大病一场后,知道木已成舟,她派人去寻过那孩子踪迹,得知他患了顽疾,早早死了,老夫人哀伤一阵后,在灵堂做了七日法事,才翻过去这一页。
可众人都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后,曾经那个孩子,竟会以这种方式回来。
侍女莫名打了个寒颤。
抬眸看去,漆黑浓重的天气里,萦绕了几片乌云,而后她垂下眸,静静聆听着雨声。
室内。
裴老夫人忆起从前,也不管面前人有没有听着,自顾自说了许多话,到最后,那双苍老混浊的眼眸中,竟流出几滴泪水来。
“我不求你能原谅这些年我们造下的孽,只希望我百年之后,能看着你认祖归宗。”
外面一道煞白的闪电照亮了昏沉沉的内室,裴老夫人眼眸热切,仿佛在等一个回答。
裴宿洲负手立在窗下,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刚好能看到屋檐下,那道沉默的身影。
这些年,他努力活着。
就是为了复仇,他想让曾经那些弃他的人看看,他们对他不屑一顾,他偏要扶摇直上,来日能让他们付出代价。
如今,曾经的求而不得如今就这样摆在他的面前,他却觉得没意思了。
不在意后,便不觉得有多么恨了。
当年他不知自己身份时,曾经无比痛恨权贵草菅人命,他如同疯狂生长的野草,拼命努力,就是为了活下去。
后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世,那时的他很想去问一问,既然不想养他,又为何要生他,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的源头,只是一个道士的滑稽之语。
那道士招摇撞骗,廖廖几语,就这样决定了他的命运。
而听信谗言者,裴宿洲再度抬眸,视线隔着蒙蒙雨雾,仿佛过了二十年,他再度与她对视上了。
没有任何触动,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萧氏心猛地一跳,骤然,落下泪来。
大雨淅淅沥沥,打湿了院外的芭蕉叶,幽静的房间内,玉芙忽然醒了过来,她揉了揉额头,才发觉自己已经睡了这么久。
“有人吗?”
没过多久,兰卉将屋子里所有蜡烛点亮,玉芙反应了一瞬,突然想起来:“他去了哪里?”
“大约午后,裴大人忽然说有要事,就先离开了,吩咐奴婢好好照看娘子。”
玉芙蹙眉,立刻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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