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医院回到小院时,天边刚浮现鱼肚白。
宋殊把车留给了他们,开车回去的路上,吴措的注意力非常集中,他的视线紧盯着前方,车速平稳,穿过空旷的大路,走过狭窄的村间小路,绕过两条小巷,最后停在小院门口。
为了避免和呼延说话,吴措避开了所有和她可能的眼神交汇,他从驾驶位走下,一言不发走向和他们房间相反的方向。
几分钟后,张清弛的房门被敲开,小院作息松散,还没到平常查房的时间,张清弛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起身拿起床边的眼镜戴上,问:“谁啊?”
“我。”吴措说。
张清弛下床开门,“这么早?呼延怎么样了?”
老张是在封筝半夜敲门排查的时候知道的呼延半夜菌子中毒的事,他猜测吴措这么早找过来八成也是和呼延有关。
事实上,确实也是。
吴措单刀直入,“呼延的男朋友叫什么?”
“小陆啊。”老张睡眠不好,半夜被叫醒后花了好长时间才睡着,现在又被叫起来,爷爷辈的人困成了孙子,“你问这个干嘛。”
“陆什么?”
“陆什么?”老张好奇吴措这个问题的缘由,但还是给了个答案,“陆离啊。呼延真没和你讲过啊。”
陆离,陆离。
真的是陆离。
呼延为什么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个名字。
是因为他之前的某些行为让她对他的目的产生误解,所以刻意避开这些和陆离相关的信息,好让他“无从下手”破坏他们的感情吗?
还有那棵桃花树上挂着的书签,“H&L”。
他但凡不那么想当然地稍微思考一下,就会知道,陆的第一个字母就是L。
原来有那么多迹象,可以让他很久之前就发现真相,可是他全都错过了。
“合影。”吴措忽然说,“你不是说你有和陆离的合影吗?我要看。”
这天下叫陆离的多了,也可能并不是一个陆离。
可能是陆离去世后,呼延找了一个和他名字一样的替代品。也可能是他原本叫别的名字,后来呼延为了纪念陆离强制他改了这个名字。
“怎么了这是,大早上跑过来又是问人名,又是要看合影的,你不会也中毒了吧?这菌子的毒性确实也有可能十几个小时之后才发作的。”老张凑近瞧吴措身上有没有什么中毒的痕迹。
吴措的表情无比认真,他看着张清弛,“我要看一下合影,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看看看,我这不是得找一下么。”张清弛虽然不解,还是照做了。
他相册里照片不多,但找起来还是花了一会儿,毕竟是很久之前的照片了。
“看,就是这张。那时候还没来这儿呢,小呼延大学刚毕业?还是没毕业来着,两个人一起去看我,第一回见我印象就不错,小伙子说话沉稳,有主意。正好搭配小呼延这个天马行空的……”张清弛看着照片陷入回忆。
画面里,张清弛站在最左,扶着眼镜似乎是还没摆好动作。呼延站在最中央,挎着身边人的胳膊冲着镜头做鬼脸,而她挎着胳膊的那人,温和平静地偏头看着她笑。
眉眼、轮廓、笑容,不是陆离,还能是谁。
-
呼延回到小院后受到了特殊“关照”,兰姨给她炖了锅松茸乌鸡汤,炖到一半特意提前跑过去问呼延,要不要先尝一口。
呼延无语凝噎,有这么嘲笑病人的么!
香香女士早上晨练遛弯,见到呼延也问,听说被狗吓哭啦?
呼延这就忍不了了,这是谁传出去的?她当时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腿软了好吧,哪有吓哭那么夸张。
就连王小果也来凑热闹,他昨天被剥夺了采菌子的权力本来就记恨在心,看呼延回来偷偷告状:是封筝姐姐采的见手青!你去告诉院长开除她!
呼延本来想躺在秋千上休息一会儿,结果根本不得安宁,她只好回房间躲清静。进门前呼延视线在隔壁停了一下,转了个方向走到了吴措房门前。
她回来后才记起吴措昨天还发烧来着,昨天折腾半宿,也没睡好觉,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吴措。”呼延屈指敲了两下门。
“在吗?吴措?”
里面没有声音。
睡了?还是去工作了。
呼延不再计较,吴措这么大个人,肯定能照顾好自己。她抬步一个转身,回到了自己房间。
外面的敲门声和脚步声消失,站在门口的吴措才缓慢转身,走到书桌前。桌面上放着那张明信片,明信片里的呼延比老张的合影里大一些,比现在小一些,灿烂的样子没什么两样。
他的电脑界面停留在“精神分裂”的搜索界面,虽然他接触了张清弛,也翻过一些相关的病例,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种病和呼延联系到一起去。
她看起来那么正常,她比正常人还要正常,比健康的人还要健康,怎么会生病了呢。
在发现呼延已经“忘记”陆离的时候,吴措有过为陆离感到不值的阶段,但就在不久前的刚才,他才发现呼延忘掉的,是陆离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
她对陆离的爱,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深到生病了。
呼延曾经和他聊过张清弛的“精神分裂”病症,张清弛在出现那些幻听、幻想的时间之外,都表现得像是一个正常普通的人。
吴措没有想过,呼延在说这些的时候,她介绍的也是自己的病情。
她是健康的人,除了在她的世界,陆离还活着之外。
她自己知道吗?
她不知道。
如果她知道,就不会看起来那么自洽和快乐。
但其他的人都知道。至少封筝、八哥、宋殊,还有一些职工都知道。甚至王贲,这个人都知道。还有那个无良记者……
很多细节涌入他的脑海。
“你在这待多久?……别招惹呼延。”
“……因为呼延是个好人。”
“也是个有病的啊。”
“实访L城某疗养院:全员有病”
……
但除了王贲和那个无良记者外,所有人都选择了维护呼延的“忘记”,他们配合她,假装陆离还活着,假装呼延是健康的。
在呼延和陆离说话的时候,提起陆离的时候,带着陆离和他们打招呼的时候,他们默契表演着自己能看到那个不存在的人。
像一个巨大的楚门世界,一个虚空的无实物表演剧场……
放在其他任何场景下,吴措想到这些的时候,应该会感觉到后颈发凉的诡异,可当下他的第一反应,只是觉得,心疼。
他共情、理解了那些选择配合表演的人。
因为呼延是个好人。
……
时间很快到了除夕,在小院的半个多月,米玉的社恐其实进步不大,因为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只和向晚星在一起。
向晚星的话很多,米玉大多数时候都是个倾听者,在向晚星的叙述中,米玉知道了小院的很多事情。
比如,除夕是他们一年中最期待的一天之一。
因为这是小院的电影之夜。
小院每年的除夕都会在院子里支起火锅和烧烤架,围坐在一起用幕布看电影,电影的选择由全体匿名投票选出,今年的是一个有名的动画《寻梦环游记》。
除夕这天米玉第一次见到向晚星的爸爸妈妈,在此之前米玉只匆匆见过向晚星妈妈一眼,是她去接向晚星复诊治疗。
这天是除夕,米玉说,会有一些病人、职员回老家过年,也有一些病人的家属会趁热闹来小院一起过年。
然后向晚星问米玉,你不回去的话,你爸妈来不来?
米玉摇头,她找了个借口,说爸妈在国外。
实际上她并不知道两人去了哪里,以前每年除夕关于她跟谁过年都是一个争执,现在终于好了,她不需要听任何一个人争辩自己如何忙,又如何无法带着她一起过这个除夕……
再独特的除夕,饺子都是必备品,吴措呼延几个负责支幕布架,包饺子的事情竟然落到了米玉几人头上。
米玉不擅长这些,只能帮忙剥蒜和馅,向晚星对这些简直信手拈来,她包的饺子形状饱满坚固,放在桌面上很久都不会倒。
米玉一边埋头剥蒜,一边佩服向晚星的手艺,正剥着向晚星忽然凑到她耳边说:“我刚才包了一个红枣的饺子,吃到这个饺子的人明年一整年都会很幸运的!我做好标记了,一会儿盛给你吃。”
但向晚星没料到饺子下了锅以后,她捏出来的标记被热汤滚没了,这个饺子在锅里兜兜转转,最后竟然落到了呼延的嘴里。
“红枣!”呼延吃到后直接原地蹦起,“今年终于轮到我幸运了!”
她伸出手来向四周拨弄手指做着掸空气的姿势,“来来来,都一起来沾沾运气。”
没一会儿王小果也“呀!”了一声,“我也吃到了!”
“不对啊,我就包了一个红枣饺子。”向晚星奇怪道。
王小果从嘴里拿出“红枣核”,发现竟然是个米粒大小的石子,众人哄笑。
封筝逗王小果:“这‘石子饺子’也是有讲究的,是说让王小果同学新的一年多多听话,不然就会被扔小石子。”
王小果听了前半句还在龇牙,听到后半句直接双臂抱胸,嘴巴嘟出半米远。
“来把这个勺子给王小果挂嘴上,刚好没地方放。”八哥说。
小院再次一顿哄笑。
“好了没啊吴措!”呼延手搭在椅背上回头看向还在捣鼓投影的吴措,“火锅都开锅了,你电影还没放出来,行不行啊。”
“请问你这个投影几年没用了,按钮上沾了什么东西摁不动了你知道吗?”吴措凉凉一眼望过去。
按钮……该不会是去年呼延放投影的时候不小心滴上去的那滴辣椒油凝固了吧。
“哎呀你用遥控器嘛。”呼延转移话题。
“遥控器在哪?”
“在你眼皮底下。”
吴措一个眼刀,呼延放下筷子走过去,当着吴措的面,真就在他眼皮底下的凳子上拿起了遥控器——被一包薯片挡着。
“这不就好了嘛。”
投影仪打开,熟悉的片头声响起,一众吃饭的人齐刷刷看过来。
“吴措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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