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撞在车厢上,一丝红从他眼角淌下去,指腹一揩,眼梢下是淡淡的红。
他却不觉得痛:“你说得对,云姜,我就是这种人,你后悔也罢,不后悔也罢,哪怕无人来爱,我也活着。”
他抬起眼帘,看到她微红的眼眶,微红的鼻尖,恍然不觉自己声音哽咽:“我还活着,我不去死,哪怕像泥潭那样脏污不堪,我就是不去死,你有本事就来杀了我,否则,我不让你走。”
他说着话,声音却渐渐颤抖,眼神渐渐颤抖,连唇也开始颤抖,整个人就像过了水一样,冷得肩头收缩。
撩起帘子的刹那,他下意识扫走了那一把香灰,紧紧攥在手里。
落地时,他自嘲一笑,哦,他至少还懂得人会怕烫,怕……烫到了她。
他张开手,将香灰慢慢抖在地上,残灰薄红,他不觉得痛,一点也不觉得,最后一个人摇摇曳曳地走向漆黑夜色。
散步的长欢和白芨遥遥看到这一幕,看他畏冷一样走到野路上,手足无措地胡乱走着。
白芨揣着袖子,问:“要不要去劝劝?”
长欢垂眉,没有说话,只慢慢跟了过去。
小道上,虫鸣振翅,安静得空旷,独孤无忧漫无目的地走在前头,突然撞到了一块拦路的野石上,他磕得生痛,忽而一拳打去,发狠地扣在石上,指尖抓出一段血迹。
无可救药。
额茫然地抵着石头,又冷又硬。他极戚切地想着,真是无可救药,他腐败得犹如一滩烂泥,原来他只是这个样子,有什么值得人爱?他说不出来。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
他知道是谁,喃喃自语,什么也不是。
“你是我的弟弟。”
他抵在石上,发泄痛楚:“真是可悲可恨,长欢,我不在意旁的人,唯独她说的话句句刺痛我,我明知她说得半真半假,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长欢把他扳过来,看到他眉眼通红,满目悲凉。他擦去他眼角的血,轻声说:“你还有哥哥,不论旁的人怎么说你,你就是无忧,我从不曾怀疑过你的为人。”
独孤无忧垂着脸,摇摇头:“我怕你抢走了她,我希望她爱我一个。”
长欢笑得温柔:“为什么会跟你抢?”
独孤无忧还是摇头,随即颓败地埋在他的肩上,双手搂着他的腰。
这么多年,他们连拥抱都吝啬。
“你待她不同,我看得出来,你只是不说。”
长欢抚上他的背,眼神悠远:“我希望你得到快乐。”
独孤无忧轻轻讥笑,双手抱紧了他:“这种事没有人能控制得住,包括你,长欢,起初只是另眼相看,慢慢的,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长欢拍了拍他的肩,抚发的手顿了一顿,还是落在他的头上。
“长欢,若是你真的待她不同,我不会阻拦,也不该我阻拦,她是一个人,你也是一个人,所思所想……我阻拦不住。”
“无忧,你多虑了。”
“为什么?”
“你知道我心里一直有人。”
“郎姐姐?”
脑海中浮起模糊的人影,又浮起郎姐姐的潇飒一笑,长欢看向远处,轻声应承:“是,郎姐姐。”
“我不相信。”
“我只待她亲近,不是么?”
无忧还是摇头:“长欢,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他抬起脸,看着一模一样的面容,“我同你想的一样,若是只有一个人能得到结局,你我都希望是对方,我们是兄弟,是双生子,自然心意相通。”
他凝望着长欢漆黑的眼睛,两人的眸色犹如曜石那样幽透。
独孤无忧叹息着,细细抚过他的眉眼,心有戚戚,长欢更像那个人,她喜欢那样的人。
长欢眉头微微皱紧,为他凄楚的神色。
然而他又抱住了他,像小时候那样,期望得到哥哥的怜爱:“我不想放手,也不想你让着我,我会担忧,会嫉妒,长欢,你明白不明白。”
长欢宽容地微笑着,反手抱住了他。
这世上唯独长欢了。
他依赖地靠在他的肩头,视线越过,落在一只将将飞起的萤火虫身上,在夏夜里,萤火轻盈飞舞。
湖地上,车内寂静无声。
云姜跌坐在角落里,泪水默默从她脸上滑落,晕染在裙摆上。
她觉得疲倦,疲倦不堪,说出那些话,并不会让人痛快,那样的言不由衷反让人失魂落魄。她寻常说话犀利尖锐,一针见血……她知道她在说假话。
她也是这种人了,不坦诚,会撒谎,会刺伤别的人,他拥抱时的温度让人迷惑。
她畏惧那样的温度,温暖的,坚定的,唯独刺伤他才会好受一些,才能感受到清醒。
车窗上树影斑驳,她歪靠在帘子上,忽然有人敲了敲窗棂。
“烦劳姑娘给王爷换药。”
是白芨。
云姜擦了擦脸,胡乱应答:“马上就来。”
车驾外,白芨听出闷闷的哭腔,淡漠想着,女子的眼泪总在无人处流,也爱口是心非,当真看不顺眼,不如一了百了。
小道上虫鸣时断时续,撩起车帘的刹那,长欢蹙了一下眉,低声问:“为什么来?”
云姜扶着车门,提着药箱:“换药。”
“进来吧。”
车帘轻飘飘落下,白芨脸色冷漠地站在窗棂旁,听到里头窸窣的声响。
瓶瓶罐罐碰撞时,烛火旺盛地燃烧。
面前的人形容清瘦,眼眶湿红,却一言不发地调出药膏。长欢目光微凝,低声说:“可以待无忧好些么?”
云姜一边解他手腕上的纱,一边反问:“还要多好,命分给他一半,还要剩下一半?”
他听出她的嗔与怒,轻轻回答:“我会想办法还给你这条命。”
她一巴掌把药膏按在他的腕骨上,冷笑道:“你并不欠我什么,那是我自愿拼命。”
“这算多情还是无情?”
“这不关你的事,你不该问,也不该来说,你们兄弟如何与我无关,你若是要他过得好就该尽快把我送走,让我离开这里。”
她将纱一圈一圈缠绕在他的腕上,打上结:“长痛不如短痛,独孤长欢,你明白这道理。”
他瞧着精细的纱结,微笑喃喃:“照这样说,我就不该忍受心疾之苦,自尽岂不痛快?”
云姜挑起药膏均匀抹在纱布上,回答得讽刺:“你这种人不会寻死,他更不会,你们只是拿我的命寻欢作乐,你们败了,我岂不是也要跟着陪葬?”
“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
“不知道,跟皇家扯上关系,总没有好下场,我不觉得自己的命大到那种地步,也不觉得自己重要到了那个地步,一旦到了该抉择的时候,总会被放弃,牺牲。”
他淡淡地问:“你以为你懂我?”
云姜抬起脸,嘴角微微上扬,没有光亮的眼睛却刺伤他的心神。
“我不必懂你,也不必懂他,你们更不会来懂我。”
她说着就将药重重按在他的心口上,让他痛。
他压抑着那一股痛楚,轻声说:“云姜,你防备太过,从不肯信人。”
“你们没一个好人,却要人来信?我能从秀朝走回去,靠的不是侥幸,多少回生生死死,凭什么叫我信你们?”
长欢垂眸瞧着她,瞧着她眉目间的一丝烦闷,无可奈何地微笑,她说得好,也说得对,人的心思和诡计交织得复杂,谁会平白无故地信人?
洛塘边境。
天上月勾弦,野道上蹄声阵阵。
一道硕大的影从地面翱翔而过,正在奔袭的一队人马察觉有异,突然听到一串银铃响动的声音。
黎宴修拉了缰绳,警惕地看向周围,在他身后的端月一抬头,看到不远处巨杉上立着一名深紫衣裳的女子,她头戴银冠,一只火红小貂盘绕在她的肩头。
她朝指尖轻轻吹了一口气,一大群银月蝴蝶登时幻化出来,潮水那般朝端月飞去。
端月瞳眸圆睁,惊怔一瞬,下一刻凭空消失在马上。
众人大骇,拔出弯刀纷纷围指为首骏马,只见那紫衣少女不知何时背坐在黎宴修身后,她双手环胸,轻声笑道:“阿郎,这么着急去哪里?”
黎宴修余光一斜,瞥到锐利的银冠寒光:“七族蛮夷。”
紫衣少女翘起小腿,露出系在小腿上的丝带与银铃,笑容妩媚。她逡巡过众人,不慌不忙地问道:“去沅陵抢亲谢郡主不成?”
黎宴修目光一厉,反手一抓,她却似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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