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府邸，赵浅真跪地许久。
她周边一片青红紫白，皆是被摔得粉碎的瓷器，看着触目惊心。这些都是赵太丞平常的把玩之物，这是动了多大的怒火，竟然让他舍弃心头所好，惟独留了汝窑玉壶春瓶，那是徽宗所赐。
赵太丞还在团团转着，似要寻什么东西。
赵卿成暗叹一声，走近劝道:"爹，你刚服了药，不易继续动气，明日再说罢。"
"明日？" 赵太丞转过身来看他，神情悲忿，"就是我总想着明日，明日复明日! 才让你们俩，" 他颤着手，指向跪地的赵浅真，"才让你这个小孽畜变得如此不伦不类，无法无天! 这是重病，得及早医治了!"
迄今为止，赵浅真一言未发，听此，禁不住黯然泪下:"爹爹，确实女儿不孝，可是，女儿没有病……"
赵太丞悲怆大笑，又团团转了两圈，目光落在赵卿成的身上。
"把你的腰带给我!"
赵卿成预感到父亲的念头，迟疑了下，却还是松开自己腰间的革带，是由黑牛皮所制，极为坚固，后面的部分镶钉有一列铜"銙"。
赵太丞一把夺过，抬手就往女儿背上抽去。
"唔。" 赵浅真咬紧牙关，闷住声音，可身子不由地震颤。
赵太丞的手一哆嗦，将革带递给赵卿成:"来，你来给我狠狠地教训她! 二十记!" 见儿子迟疑，他威迫道，"或者我让别人来抽她三十记？!"
赵卿成只好从命接过，眉头紧皱，沉声道:"真真，别怪阿哥。"
刷—— 他抬手挥去，赵浅真倏然尖叫出声，一瞬伏地。
她痛苦地趴在地上，身体颤如秋风落叶，清泪滑落。
"这一记，是因为你任性妄为，愧对爹娘的养育之恩。"
赵卿成顿了顿，命道:"直身。"
赵浅真抹去眼泪，用手撑起身子，继而挺直腰板，死命咬牙。
紧接着赵卿成又挥一鞭。
赵浅真闷声倒地，背后洇出的两道鲜血逐渐染红她的白罗褙子，她长发掩面，躺在五颜六色的残瓷之间犹如一具破碎的瓷娃娃。
见到这般场景，赵太丞眼眶泛红，扭头阖目。
赵卿成沉痛攒眉，接着又声音沙哑地训斥道:"这一记，是因为你丢了我们赵家颜面。阿爹身为御医，经常如履薄冰，皇宫是什么地方你也晓得，稍有不慎，就会身败名裂。阿爹与祖辈辛苦建立的家业与声誉，或许会因为你的过失，被毁于一旦。"
赵浅真颤得身不由己，悲痛地呜咽道:"是我的错，真真对不起爹爹!"
她再次撑起身子，准备继续受罚。
却忽然，赵卿成向赵太丞迈近两步，长袍一撩，就地跪下。
"爹，阿妹的罪责也在于我! 是我常年离家，没能照管好她，她的罚完了，其余的就由我来受! 此外，我也留您老人家独自在京，是孩儿不孝!"
赵太丞一声长叹，恶气出后，摆手道:"起来罢，都起来罢。"
赵卿成忙扶起妹妹，换来女使照料她。
"爹爹，" 赵浅真默默地凝视略微佝背的父亲，痛入心脾，"您莫生气了，身子要紧。" 见他还是不愿搭理，只好落寞转身。
赵太丞悄然回首，瞥见女儿后背殷红触目的血迹，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他扶额暗泣，半晌后，招手让赵卿成陪他说会儿话。
"孩子，你刚回家就遇见这等事，我俩还没说上话…… 让爹好好看看你。"
赵太丞抬袖拭泪，旋即定睛打量。
赵卿成离家四年，惟独前年新春时仓促回来过。
看了半晌，他抬手去摸赵卿成下颌的那道伤疤:"脸黑了许多，还有这疤痕，看似新的，不过一年罢？你身为医师，抹过自家的金创药没？"
赵卿成微微侧首:"小伤而已，男儿在外，难免磕磕碰碰的。"
"你这副好相貌，曾经不知迷倒了多少姑娘，连官家的帝姬都钟意于你，哎，也怪我不太管你们，你与真真一样，执拗得不行，果真是同胞兄妹! 当初你投身西军，我极力反对，刀剑无眼，我只你这么个儿子……" 赵太丞黯然垂首，握着儿子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
这也是赵卿成最过意不去的事。他反握住父亲的手，紧紧地捏了会儿，宽慰道:"我是边军的驻泊医官，不作战，阿爹莫担心。"
赵太丞不是小孩，哪能那么容易受哄，不过他带着一线希望看向儿子:"此番你回来，能待多久？"
赵卿成接住父亲关切的目光，怀着愧疚说道:"我来京，是为陪同种师道将军，近来他身体不适，需要医师随行，我也乘机回家探望，只可惜不能停留太久。"
赵太丞落寞地松开手，唉声叹气地应道:"我就知道。"
赵卿成安抚他:"幸好有阿妹陪伴你，这些年我才稍微安心。"
赵太丞恼怒摆手:"别再提她了! 这个不孝的畜生! 我没有这种女儿!" 他捂着胸膛大喘几口，停顿良久，终于诉道，"阿爹年纪大了，你离开的这些年，我甚想念，只是碍于面子…… 孩子，你有没有打算，何时真正回家？"
见父亲泣不成声地说出心里话时，赵卿成移开目光，哀忧垂眸:"快了，希望再过一两年，待边境稳定后。目前，辽金局势混乱，这也是为何官家传令种将军亲自来京禀告，或许，不久的将来又会调遣西北禁军。"
赵太丞旋即惊悚:"这些事儿，我在皇宫也有所听闻，都说金军十分凶悍善战，辽军连连败退，果真如此？"
赵卿成郑重点头:"女真族多年受辽国奴役，对他们恨之入骨，而辽国天祚帝穷侈极奢，荒淫失道，前不久，辽国境内还因为饥荒爆发了起义，据说迅速扩至二十万人，虽然相继失败，但当下，辽国深陷于内忧外患。"
赵太丞越思量越担心，追问道:"难道官家是想？"
赵卿成即刻劝阻:"爹爹莫要管这些，此事天大，千万莫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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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王楚嫣早起赶去医馆探望，却见门外告示休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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