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意再睁开眼，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

他在季书钧的别墅里，床头柜上是他俩的结婚照。照片里的人笑容羞涩，悄悄靠近身侧高大的男人。

思绪有过短暂的茫然，他四处张望着下意识寻求安全感。

不远处季书钧正在打电话，面色冷峻而严肃，眉头微皱着，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洛嘉意想开口，喉部的不适让他蓦地噤声。

打电话的人察觉到他的动作，转过头来。

“洛洛，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晕不晕？”季书钧声音急切，猛地扑到床边，抓住他的手。

他的力气很大，攥得洛嘉意有点疼，默默地挣扎无果后索性随他去了。

季书钧却好似意识到了什么，骤然松开了他的手，转而递过来一杯温度刚刚好的蜂蜜水。

洛嘉意抿了一口，脖颈上的淤青骇人，他嗓子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季书钧被他这样可爱的表情给逗笑了，没忍住勾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好好休息，别的什么也不要想，我都会处理好的。”

洛嘉意闻言乖乖点了点头。

房间内的东西没有变，季书钧也没有变，恍惚中他生出一种错觉来，仿佛日子依旧甜蜜而幸福地度过着，他仅仅只是因为昨夜过度的欢爱而一觉睡到这个时候。

可他明白，分明不是这样的。

洛嘉意泄了气，拉起被子，闷闷地躲了进去。

“洛洛，你还在生我气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季书钧低沉而沮丧的声音传来，透过被子，清晰地钻入洛嘉意的耳朵，但他并没有理会。

“坦白来讲，直到被你发现那间实验室的前一秒我其实都没有打算告诉你真相。我希望你永远快乐，不要被过去的黑暗笼罩。那件事情的真相过于惨痛，但我知道这不是我剥夺你知情权的理由。”

季书钧叹了口气，他背对着洛嘉意坐在床边，仿佛只有这样他才可以短暂卸去自己的伪装，一层层冷静地剖白。

“我不会为钟老师辩解，更不会去祈求你的原谅，去洛家上门求亲的初衷也是为了替老师赎罪。”

钟文教授是两年前病逝的，季书钧曾在他手底下读研。

彼时的季书钧刚刚得知母亲死亡的真相也得以窥见季家腐朽的内里，整个人一蹶不振，从前他热爱的研究丝毫提不起兴趣，仿佛人生变成了一潭死水。

他从零基础开始学习商科知识和企业管理，满脑子都是复仇。

是钟文鼓励他，引导他走出阴霾。他为数不多感受到的父爱也是来自钟文。

大年夜的烟花在窗外绚烂绽放，屋内电视上正在播放春晚，钟文拉着季书钧包饺子。

大少爷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人间烟火，包起饺子来也难免手忙脚乱。钟文接过他手上被他蹂/躏得不成样子的面包馅，轻巧一捏，一个肚子鼓胀的饺子就躺在了他的手心。

“看看，是不是很简单？生活可是门大学问，你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如果只一味沉湎于那些负面的东西，心为形役，人也就变成了麻木的机器，哪还还有空看看路边的烟花呢，是不是？”

“这不，禁令一下再下，管制也没有一年松懈过，可还是有人'顶风作案'，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人不是冰冷的机器，有鲜明的喜怒哀乐，时常在理性和感性之间博弈，即使一方占领了高地，另一方也会借机找回场子。生活赋予我们假恶丑，同时也赋予我们真善美，不是吗？”

老师的话多年过去仍在耳畔，季书钧其实不愿意相信这样一个开明的老头曾经也会走上学术的歪路。但人非圣贤，他不会去评判老师的对与错，只想尽自己的努力在复仇的闲暇去找一找那个孩子。

线索却很少，只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里的小孩儿抿着嘴，满脸阴郁。

A大新生欢迎会上的偶然一瞥，他以为他找到了人。

各方利益角逐之下，他选择在对方成年之后上门求娶，却不曾想实验体另有其人，竟是洛家双胞胎的另一个。

想到这里，季书钧不免苦笑，“只是我没有想到差点找错了人，才有了一系列误会。至于那间实验室……是婚前一直就有了，我想完成老师的遗志，看能不能试着研制出缓解副作用的药剂。”

季书钧不再深入这个话题，关于缓解剂目前还没有进展。但是通过研究可以显著发现他的血液、□□甚至气味，都能在不同程度上抑制异种细胞的增值。是以处于情热期的洛嘉意在他身边就不会长出触手。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季书钧仿佛被天大的喜悦砸中。彼时心动尚且不明晰，但他对洛嘉意的独占欲却暗自滋生。

“和你相处的每一天我都非常地开心，是一种久违的激烈情绪，以至于后来慢慢产生悸动仿佛也在情理之中。”

季书钧深吸一口气，缓慢而珍重道:“洛洛，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能不能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的语气里尽是小心翼翼，显而易见害怕被拒绝，这是洛嘉意第一次看到他这幅样子。

原来无所不能的季先生也只是芸芸众生的其中一个。

洛嘉意掀开被子露出脑袋，虽然开口异常艰难，每一下都像是小刀在割嗓子，但是他还是坚持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还有瞒着我的事情吗？”

短短一句话说得九曲十八弯，几乎是吐一两个字就要换一口气。

季书钧转过来，深深望进他的眼底，“有，我会在以后合适的时机告诉你，这样可以吗？”

洛嘉意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他的回答会是这样。他仔细想了一下，对于这种程度的坦白他似乎是可以接受的。

换位思考一下，他也有瞒着季书钧的事情啊，比如说——穿书。

他点了点头，然后冷着脸说:“但是监控必须拆掉。”

季书钧:“保证完成任务。”

连日蒙在心底的阴霾彻底散去，仿佛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洛嘉意顿觉轻松很多，起身环抱住还在忐忑不安的人，在他的颈窝蹭了蹭，又极快地钻回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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