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杞进了案牍库,没再和陈霁说话,循着先前堂审时心中疑问,去找能佐证的记录。
案牍库顶着天花板的高耸木架一排挨着一排,前几天日日翻查她已非常熟悉。
一道阳光照射出漂浮在空气中的颗粒,她穿过一排排散发着陈木味的书架,在一摞明显质感更好的书册前停下。
逐层翻找没有她想要的,想来是年代久远,于是踮起脚往最上层够,勉强能碰到书架的木板,却拿不到上面的书册。
陶杞跳起来够了一下,不太行;正准备转身寻找垫脚的,身后投下来一片阴影,挡住窗户透进来的阳光。
而后是温热宽大的气息覆盖,一只苍白的手、手腕处青筋鼓起,越过她的手轻松拿到她想要的书册。
陶杞以为要给她,于是伸手去接,却听闻身后传来一声笑,并未将书给她,拿着书转身离开。
“喂!先来后到。”
陶杞朝陈霁的背影喊到,羞恼地抿嘴。
陈霁抬起手晃晃手中书:“我先拿到的。”
陶杞追着到院子,凑上前一同去看。
这本便是她要找的,记录有伍寻义生平的书册。
陈霁已经翻到她想看的部分,正在查看,她也看了起来。
这部分记载了伍寻义一生中最后一件大事。
伍家军驻守在距这里五百多公里外的边境廖城,廖城被北方胡人突然袭击,围城数月,伍寻义带领伍家军亲信苦苦坚守不肯归降,为朝廷援兵争取了宝贵的应对时间。
虽然最后伍寻义在胡人围剿中牺牲,但是廖城很快重新被夺回,胡人被赶走。
看完这部分,陈霁将书册递给她,她又往前翻了翻,而后迎上陈霁的目光,看出他和她有一样的怀疑。
“伍家军亲信在这场胡人围剿中无人存活,其余伍家军精锐全部入边军重新整编,现在找不到其他证据能证明韩氏所言。”
陈霁将困境说出来,他早已派人打探,被收入边军的那部分不好查,其余没有找到在当年围剿中幸存下来的,也没有后人。
陶杞沉眸思索,然后用案牍库现成的笔墨在纸上写下伍家军三个字,燃起蜡烛烧成粉末扬掉纸灰,最后拿出罗盘。
在陈霁阴沉地注视中,举起手中指针正不停晃动的罗盘,说到:“贫道有法子。”
话落,指针停下,指向一个方向。
陶杞朝指针方向看去,未看出端倪,正疑惑罗盘所指何意,吕仲卫来了案牍库。
“禀大人,严守百姓送来请帖,今日有庆祝铲除旱魃的宴席,请大人和玄凡道长前去。”
陶杞瞧出陈霁要拒绝,她飞快开口:“在哪?”
“红山院。”
“可是那个方向?”
陶杞指指罗盘所示方向。
“对。”
陈霁:“去看看。”
*
市坊后街。
红山院在市坊尽头,也在烟花巷子入口。
“百姓宴请,青天白日设在青楼,严守县民风淳朴啊。”
陶杞阴阳怪气看着一道被宴请的同行知县。
“不敢不敢,道长说笑了,此‘清楼’非彼青楼。”
关键时候唯唯诺诺不见踪影的知县,现下挺直了腰板。
“自打山姨接管红山院以来,改青楼为清楼,取清白雅致之意,为无处可去、无家可归或是被抛弃背叛的女子一个归所,平时做舞娘歌姬乐师,只是卖艺,也都是自愿的。”
说着已经走到门口,陈旧的牌匾上写着红山院三个字。
大门红漆斑驳,露出院墙的楼阁玲珑秀丽,倒真有几分清雅味道。
知县将请帖递给小厮,继续说:“山姨善营商,现在红山院也算是严守小县的一大酒楼,平时做的都是接地气的生意,节庆时还会有免费的杂耍和戏幕表演,百姓都喜欢。”
小厮引他们进入院内。
院内假山流水,竹影春花,不似西北,而是一副温婉精巧的关中风味。
穿梭的小厮和侍女衣着各样,陶杞一路上看到了蒙古半袍、京中束袖和岭南无袖褂。
院子像是北方大宅后花园,像又在逛街市,京中泥人、司州画扇随机摆在廊道园路上,还有凉亭下正在表演的滇州竹竿舞。
不为了吃饭,只是逛一逛也甚有趣味。
眼下许多衣着简朴的普通百姓便是如此,可能不会在红山院用饭,只围在各处杂耍前,也增添了许多人气,没有遭到驱赶。
陶杞不禁对这个山姨产生好奇,不愧为知县所说善营商,没有一丝夸大;而且能从大褚各地搜罗来这些特色玩意和手艺人,也是需要能耐和法子的。
园子尽头,是一个戏台,上面正在表演顶碗杂耍,前面摆了许多桌椅,小厮引他们在前排空位坐下后,说到:“我家掌柜特意安排了一出灭旱魃的戏,今日酉时开唱;现下距酉时还有段时间,大人们可以四处逛逛园子,看看红山院的大褚各地特色。”
引路小厮正介绍,又有侍女眼疾手快端上来酒水茶点,小厮适时放下一本菜单:“红山院的吃食也很有特色,我家老板搜罗来各地美食又请了师傅掌勺,这是菜单,大人们想吃什么可以随意点,掌柜的说今天宴请各位大人全都免费。”
侍女已将茶点放下,小厮顺手沏了热茶端给桌上众人,又说到:“听闻道长来自司州,司州的牡丹燕菜刚巧我家有位师傅会做,掌柜的已经吩咐师傅提前几天备着,等晚宴开始为道长呈上来;还有其他各色菜式,尽量按照各位大人的口味做的,还望各位大人吃得尽兴。”
陶杞听这位小厮说了一大堆,替他感到口干,喝了口茶后点头道谢。
“我家掌柜正忙于准备今日晚宴,稍后来向各位大人问安,多有怠慢请多担待。若有什么事尽管唤阮郎,阮郎不多打扰,先退下。”
陶杞默默记下这位小厮的名字,这红山院不止山姨厉害。
她端起茶又喝了一口,拿起菜单翻看。
她这一桌只坐了她和陈霁,今日赴宴陈霁只带了吕仲卫,站在陈霁身后,背手沉脸,对红山院喧闹人杂的环境很是警觉。
知县瞧出他不受待见,坐到了另一桌。
陶杞快速将菜单翻完,果然和这几日在西北的吃食不尽相同,她看到了好多爱吃的、想吃的还有没吃过想试试的,但却只是合上菜单放在桌上,没有要点菜的意思,而后状似好奇的瞅着红山院各处。
今日来赴宴是因为罗盘所指,吃喝玩乐都要往后退。
罗盘是她师父了无的得意之作。
白龙观每位观主,都是要有一项能拿得出手的成就,才能坐上观主之位。
比如她阵法引出的星陨天象。实则是白龙观一百多年前的一位观主,法号念白,经历过大褚三十年的星陨,而后对观星产生浓厚情绪,用尽一生观测星相,并预测了星陨出现的周期和时间。
陶杞没事在白龙观书阁消磨时间,读到过念白师祖的观星著作,记在心里,得以利用。
她师父了无的成就便是她手中的罗盘。
师父制作出比现行司南更为精密灵敏的罗盘,对地象磁场的细微变化也能清晰反应。师父特意叮嘱,用说不清道不明的玄道掩藏罗盘的作用,免得人瞧见起歹念。于是她会在使用罗盘前撒符水或是扬纸灰,想到这里,陶杞脑海中浮现出陈霁看她所作所为时阴沉的脸,心情愉悦笑了出来。
陈霁不开心,她便开心。
短暂跑神,她很快收回思绪,看着台上顶碗的杂技换成蜀州变脸,继续思索。
上次司州张府,竹林深处挖死水池塘,藏人骨,埋白银,破坏了地象,引起罗盘异常。
这次的红山院,又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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