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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积羽(六)

“叶、叶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胡广道。

叶灼懒得搭理,首当其冲上前。胡广忙护住薛懿。

“许老大都、都被你打回家了,你还想对薛小姐做什么?”

“啧,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叶灼道,“你再这样耽搁下去,她人都要凉了!”

“你、你少乌鸦嘴了,忽悠谁呢!”

见他撒手不放,叶灼气不打一处来,只好解释:“用药讲究对症,伤暑也分阴阳。你瞧她大汗淋漓,脱水症状明显,分明是热毒入侵所致的阳暑。用藿香正气散,只会助长热毒,加重病症!”

“叶师妹说得没错。”介铃道,“藿香正气散只适用体有伤寒,是驱寒的散药,不可贸然服用。”

胡广一下傻了眼。叶灼即刻撇开他,扶起薛懿。

“我也去!”介铃过来帮忙,背着她往书房方向去。

“先用湿毛巾擦拭身体,敷于额头。再刮痧行血,发散郁热。”叶灼念叨着,手上动作片刻未停。

暑邪损耗津液,当清暑益气、养阴生津。于是开了一剂白虎汤,吹凉了喂她服下。

介铃提着桶冷水进来,放下桶,坐到榻边。叶灼把所有事情打理得一清二楚,好像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于是轻撞她的肩,低声问:“你不怕这伙人又讹上你?”

“人命关天,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叶灼舀着汤药,抿了抿嘴,一脸的坦然。

介铃瞧着她良久,摇头:“真不知该说你太善良还是……”

“太傻?”叶灼笑了笑,将碗放下来。

“大抵,是职业病吧。从前在古川,经营丹青阁的时候……师父常与我说,我们行医的在这世上,不在乎赚得多少。哪怕多耽搁一刻,性命便危急一分。故而碰上了,便也不多想,能救一个是一个。”

一炷香功夫,薛懿缓缓睁眼。

“你醒了!”两人急迫望着她,“有没有感觉好点?”

薛懿侧过头,嘴唇翕动。左手颤巍巍伸出,食指紧绷着,不知指向哪。

叶灼握上那只手,“你要什么?”

她眼中夹杂着些许困惑,像是不能理解,亦或是不敢相信。闪过一丝别的什么,倏地睁大。

手腕使力攥了回去,艰难起身,“拜托你,救救我阿姊!”

……

薛懿出身名门,向来傲气。

傲气是自然的。商贾世家之女,打小娇生惯养,没受过甚的委屈。

京城七大皇商之一的锦绣绸缎庄,其丝绸布匹供给皇室专用,名下更有数万亩土地。庄主三位千金,薛懿年纪最小,大女儿本为妻姊崔氏之女,一朝入宫擢选,荣升秀女。

京师动乱后,上京突发瘟疫,崔氏满门,无一幸免。

——除却彼时,尚在宫中候选的崔齐。

得知恶耗,薛家怜崔氏孤女年幼丧亲,代为接济,改薛姓。薛齐为秀女时便颇得圣宠,一路进封为嫔妃,权倾后宫。

也因着当年善举,薛氏家族沾光,做了皇亲国戚。

“阿姊从小待我最好,本不该是这般遭遇。”薛懿泪眼朦胧道。

榻上女子散着发,双目紧闭。面容憔悴至此,未施粉黛,仍旧清丽脱俗,衣着却不加装饰。连同这冷冷清清的宫殿,素得让人难以想象,她竟是薛嫔。

“万邦朝会时,阿姊误食腐果小产,之后身子骨一直不好,终日在掖庭休养。今晨我过来探亲,本想给她送些吃的,来时便看她卧于榻上昏迷不醒。叫来的太医都摇头,说阿姊是服毒自尽……可是怎么可能呢?阿姊上个月还答应给我留宫中琼酿,她怎么可能自尽?”

叶灼把过脉,皱起眉,“所以你就自己去尚药局抓药?可按理说不应该久留,你怎么会晕倒在那里呢?”

“我也不知……我当时煎着药,一阵烟过来,突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之后模模糊糊觉得热,醒来便看见了你。”薛懿含泪,跪身上前。

“叶灼,我知道你医术好,也知道你对我有成见。往日我助许昭昭作恶,有诸多不得已,你心中有成见,这是应该的。你要我怎样都行,可阿姊是无辜的,求你救救她!”

“你快起来。”叶灼“不是我不想救,砒霜乃是剧毒,她服的剂量又不小……毒已经蔓延全身,怕是无药可医。”

薛懿瘫坐在地,满眼不可置信。

“你、你别唬我了,怎么会呢?”揪上她裙摆,“明日我便自请离开太医署,以后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保证,只要你能救活阿姊……”

叶灼咬咬牙,心中一阵难受:“她已经是死脉了!”

薛懿瘫坐在地,如遭雷击。

掖庭一隅,凋落一抹暗红色。

不比而今的无人问津,那片片剥落的凄清,曾于太阳普照下光芒万丈。

奈何秋海棠不会爬墙,肆意生长的结果,无非将自己推向深渊。待她回过神,始觉自己错生宫墙内,再如何艳丽,都不过蜗居于此,风光一时。

可除却薛嫔,还有千千万万朵秋海棠。

“她们”的命运,又当走向何方?

有时候,叶灼希望自己是神仙在世。挥挥手就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不用像现在这般无助。

薛嫔的尸首被抬走的时候,薛懿追着跑了一路,哭得嗓子都哑了。而她却只能站在原地,什么都做不了。

无论死于后宫争斗,亦或是自杀,薛嫔之死都显得蹊跷。

那之后,叶灼再没见过薛懿。

听闻她与薛家大吵了一架,竟然闹到断绝关系的地步。也不知具体缘由,之后她被薛府送离上京,回了青州老家。

想起来令人唏嘘,可自己一个局外人,不好掺和别人家事,要不然定探个清楚。

这夜,叶灼起夜。走向茅厕的路上,一如既往听见猫叫。寒夜凄凄,更像是女人啜泣。

拎着油灯,走到那堵墙前,声音变得格外清晰。看来不出意外,野猫就在这堵墙后面。

于是心生好奇,搬来块大石头,踮起脚尖踩了上去。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她还从未见过隔壁院落长什么样子。听介师姐说,这里以前是藏经阁,因为年久失修,房梁塌落,砸死了一名学子。

重修太医署后,这里成了杂物间,许久没有人进去过。果不其然,杂草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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