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的温招,曾喜欢过一个男人,那人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子,亦是大钰的主人。从她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便被安排好了。
“正月十八,温府诞有两女,其中一女,卯时一刻诞,卯属木,身负朝阳命,旺夫益子,入宫有望啊。另一女……酉时一刻诞……酉属金,日落西山,阴气渐盛,恐会影响国运啊……”
这是当年司天监下的结论,温招则是他们口中的前者,从小她便知道,自己是要嫁给皇帝的。至于那位后者,温招根本不知晓她的存在,也没人知道,那女婴到底去了哪。
如众人所料,温招及笄那年顺利入宫,一入宫便被封了妃,这是千古年来不曾有的荣华富贵,难免惹的人眼红,上一世皇后嫉恨,其他嫔妃自然也没盼着温招能好过。
在温招入宫前夕,入宫许久都不曾怀有一儿半女的梁贞娴,在宫内顶着一个婕妤的名号已摸爬滚打多年,上一世,此人也没少给温招使绊子,如今,梁贞娴不知用什么办法,怀上了龙嗣,春风得意,温招自然是先拿她给刀开开刃。
温招与柳含烟在西市低调穿梭,西市的街坊们热闹无比,张罗着,喧嚣着。突然,温招停住了脚步。
“金身轩……温姑娘可是要买佛像?”柳含烟试探的问了一句。温招没应声,台步便迈了进去。
金身轩门槛略高,温招裙裾拂过被磨得温润的木槛,一股陈旧檀香、铜锈与尘灰的气息扑面而来。铺子不大,光线昏暗,仅几缕昏黄天光从高窗斜射而入,照亮空中微尘。两侧货架上,密密麻麻陈列着金、铜、木、石各式佛像,大小不一。
柳含烟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这铺子里的静,与外头的喧嚣隔了厚厚一堵墙,静得能听见温招的呼吸声,也静得让人心头无端发沉。
温招的目光并未在那些熠熠生辉的金佛上多做停留,她的视线像带着钩子,精准地投向店铺最深处、光线最晦暗的角落。
那身着绸缎的女子正打量着温招。她约莫三十许人,面容算不得绝色。那人便应当是这金身轩的老板娘了。
老板娘见温招径直走来,也不起身,只懒懒倚在柜台后一张铺着暗红绒布的酸枝木椅上,手里捻着一串乌木佛珠,珠子碰撞发出沉闷的、几乎听不见的“咔哒”声。
“贵客临门,蓬荜生辉。”老板娘开口,声音不高,带着点砂砾般的哑,却异常清晰,在这死寂的铺子里像投入静潭的石子,“看姑娘通身气派,不似寻常香客。是要请一尊金身的菩萨回去镇宅,还是……”她顿了顿,那深潭般的眸子锁住温招,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意味深长的笑,“……寻些旁的,更‘合心意’的物件儿?”
温招在她面前站定。昏暗的光线勾勒着她年轻却过分沉静的侧脸,那双曾被盛赞为盛满春水的眼眸,此刻却幽深得像两口不见底的古井,映着老板娘模糊的影子,也映着满室冰冷的金身佛像。
“子祭佛,可有?”
温招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轻柔,像一片羽毛落在积满灰尘的古琴弦上。然而,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金身轩内本就凝滞的空气骤然冻结。
柜台后,老板娘捻动乌木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那沉闷的“咔哒”声消失了。她慵懒倚靠的姿态没变,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瞳孔却不易察觉地缩紧。
一旁的柳含烟心头一跳,她虽不知“子祭佛”是何物,但光听这名字,就透着一股子令人头皮发麻的邪气。
“祭”,祭奠?祭祀?用“子”来祭?她只觉得后背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头顶,连呼吸都屏住了,惊恐地看向温招沉静的侧脸。
老板娘沉默数息。那寂静被无限拉长,唯有高窗透入的微尘在光柱中无声翻滚,如无数窥探的小眼。铺内满堂金佛在幽暗中静默,慈悲面容模糊,反透出诡异的冷漠,似在俯瞰即将上演的亵渎。
终于,老板娘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她缓缓坐直了身体,丝绸衣裳摩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在这死寂中格外清晰。她那双漆黑的眼,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牢牢锁住温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沙哑:
“‘子祭佛’……姑娘好大的口气,也好大的……胆子。”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淬了冰,“这东西,可不是寻常富贵人家消受得起的。它供的不是香火,是……怨念。沾的也不是福气,是……孽债。”
温招突然嘴角勾起一抹笑。
那笑容很淡,像初冬湖面上凝结的一层薄冰,看似剔透易碎,内里却浸着彻骨的寒。她幽深的眼眸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一片沉静的、近乎虚无的漆黑,仿佛方才老板娘口中那骇人的“怨念”与“孽债”,不过是拂过她耳畔的一缕无关紧要的风。
“消受得起与否,”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敲打在老板娘紧绷的心弦上,“是我的事。”她的目光扫过老板娘骤然捏紧佛珠的手,那乌木珠子在她指缝间绷得死紧,“你只需说,有,还是没有?”
老板娘深潭般的眸子死死盯着温招年轻得过分的脸,试图从那张毫无波澜的面容上找出一丝恐惧、一丝犹豫,或者哪怕是一丝好奇的痕迹。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头发怵。这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疯狂都更让她感到一种源自骨髓的寒意。这姑娘……不是在虚张声势。她是真的知道自己在索要什么,也真的……不在乎。
沉默再次笼罩了这间堆满冰冷金身的铺子。高窗投下的光柱里,尘埃翻滚得更急,像无数惊慌失措的灵魂。
“……有。”老板娘终于吐出一个字,声音干涩。她不再看温招,而是缓缓起身,绕过柜台,走向那个摆放着陶罐、焦木、怪石和黑色人偶的乌木架子。她的背影在昏暗中显得有些佝偻,绸缎的光泽也黯淡下去。
她伸出保养得宜却带着薄茧的手,没有去碰触那些古怪的物件,而是在乌木架子侧面的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处,用指尖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叩击了几下。
“咔嗒…咔…嗒嗒…”
细微的机括声响起,如同沉睡的凶兽在黑暗中磨牙。乌木架子靠墙的部分,竟无声地向内滑开一小块,露出一个仅容一物进出的暗格。一股更加阴冷、带着陈腐血腥气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腻腥香的气息,瞬间从那暗格中弥漫开来,迅速压过了铺子里原有的檀香铜锈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柳含烟脸色煞白,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看向那暗格的眼神充满了纯粹的恐惧。
老板娘的手伸进暗格,动作异常缓慢而谨慎。当她收回手时,掌中托着一物。
那东西不大,约莫半尺高,通体是一种沉暗污浊的深褐色,非金非木非石,倒像是某种凝固的、污秽的血块勉强塑成的形态。隐约能看出是个盘坐的佛像轮廓,但面目狰狞扭曲,绝非慈悲之相。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佛像污浊的怀抱中,竟“嵌”着一个蜷缩的、同样材质不明的“胎儿”形象,胎儿的形态模糊不清,却透着一股死寂的怨毒。
老板娘将乌木龛放在铺着暗红绒布的柜台上,那红绒布衬着漆黑的龛,红得刺眼,如同凝固的血。
“东西在这儿。”老板娘的声音更哑了,仿佛喉咙里堵着砂砾,“规矩,姑娘想必懂?”
温招的目光落在乌木龛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件寻常器物。她伸出手,指尖并未直接触碰龛身,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净的丝帕,隔着帕子,将那冰冷的乌木龛轻轻拿起,托在掌心。那动作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庄重。
“自然。”温招颔首。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袋,看也未看,便轻轻搁在柜台上,压在那片暗红绒布上。锦袋口微张,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碎银,分量显然远超寻常佛像的价格。
她做完这一切,抬眸看向老板娘,脸上那层薄冰似的笑容似乎真切了一分,却更显疏离。
“多谢。”温招的声音依旧轻柔有礼,如同世家贵女在向店家道谢一件普通首饰。她微微颔首,仪态无可挑剔,仿佛刚刚完成的并非一场关乎怨念与孽债的禁忌交易,而只是买了一朵珠花。
这过分得体的“谢”字,如同淬了毒的针,无声无息地刺入老板娘紧绷的神经。她看着温招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看着那恰到好处却毫无暖意的笑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头顶。这姑娘……太邪性了!
温招不再多言,托着那方包裹着邪龛的丝帕,转身便走。柳含烟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脸色惨白如纸,见温招转身,慌忙飘过去着跟上,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觉得那小小的乌木龛散发着无形的寒气,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
裙裾再次拂过那温润的木门槛,从铺内极致的死寂一步踏入西市喧嚣的声浪之中。阳光刺眼,人声鼎沸,车水马龙,食物的香气、汗水的味道、各种叫卖声混杂着扑面而来,充满了鲜活的人间烟火气。
温招突然看向柳含烟,笑着调侃道:“可是怕了?”不等柳含烟回应,温招便收回了视线:“你如今是魂,不必惧怕此物。”
温招不再言语,托着那方不祥的“礼物”和老张记的糕点、包裹,与柳含烟一同回到那看似华美、实则森冷的寝宫。阳光透过高窗的茜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
魑惊看着自家娘娘带回这么一大堆东西,尤其是那个被素帕包裹、散发着无形寒意的物件,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心底莫名发怵。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手脚麻利地接过,仔细的整理着温招带回的物品。
温招的目光落在老张头给的那些糕点上。圆润的豆沙酥,雪白的糯米糕,点缀着红绿果脯的云片糕……都是些最寻常不过的市井点心。她伸出手指,指尖轻轻拂过一块糯米糕的边缘,触感温软微凉。
在李婆那纷杂破碎的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拨动了。一个同样布满皱纹、却带着憨厚笑容的老张头的脸模糊地浮现出来。他也曾小心翼翼地捧着这样一包糕点,穿过热闹的街巷,递到李婆粗糙的手中。记忆里的声音遥远而温暖:“喏,东市西北角那家的,你爱吃的……甜,软和……” 李婆那时似乎抱怨了什么,可那抱怨里,分明裹着化不开的甜意和满足。
很甜……很软……
这两个简单的词,带着一种几乎被遗忘的暖意,猝不及防地撞进温招冰冷的心湖,漾开一圈微弱却清晰的涟漪。她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魑惊,”温招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静默,却异常轻柔,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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