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时已经是黄昏了。
陆千景实在太累太饿,吃着桌上几道小菜,青玉圆子羹徒有其名,糯米粉揉成圆疙瘩,撒上几朵晒干的桂花瓣,甜美清淡的气息很好闻,却没什么味道,她斜看身边默不作声的人,舀了一勺放在他碗里。
江映低着头,忙端起碗吃下。
“急什么。”
不知道她为何会变得这么快,快得令人触目惊心。
“你不希望我好吗?”陆千景站直身体,踢飞鞋子翻身上床,月光从高耸的翠松上洒下,透过窗,在榻上铺上一片清辉。
“你不生气了?”
“没有生气。”
“今天......”
陆千景迷迷糊糊睁开一边眼睛:“过去了,你看你,把沈大人得罪得那么惨,以后怎么见人?你能不能好好和他相处?还打着我的名干坏事,要是没我了怎么办?”
江映在一旁躺下,“我当然想和他好好相处,还不是他太可恶了,你不知道今天他......为什么没你?”
他霎时出了一身冷汗,翻身压在陆千景身上,撑起一段距离,目光焦灼,少女的脸流淌着淡淡的清辉,宁静安谧得仿佛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发怒,自然,也不可能再有任何别的情绪起伏。
好像只有死了的人才会如此。
“你要去哪?”
陆千景淡淡道:“我不回陆家。”
江映一片兵荒马乱:“我说的不是这个。”
床边矮凳上摆着几件首饰,陆千景许久没有心思打扮,光泽在金属尖角上汇聚成一点刺目的精光,恰在此时,蓄娘捧着条裙子过来,挂在直柱架上细心打理,直到把裙角理得顺滑才离开。
一阵风过,裙摆随风绽开,薄薄的纱清透得快要融进夜色,他把人抱起来,脸靠得很近,“你要做什么?”
陆千景蓦然一笑,刹那间,江映觉得脸上一片冰凉,就像是有人用刀片慢慢刮着,突然,两只细长的手捧住他的脸,慢条斯理肆意揉搓着。
“乱想什么呢,我才不会寻短见。想安安静静过日子而已,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陆家对我来说其实没什么关系对不对,我们再喜欢他们也成不了他们的女儿,只要李贞还在,我永远都可以当大小姐啊。”
江映神经绷得分外敏感,慌不择言:“我跟你保证,陆家不会出事。”
陆千景困极了:“我知道了。说起来我们两个有点像,是不是?你那么稀罕杜家,把杜冶奉为恩师......你别以为我不懂,你正儿八经的座师是李贞,你再喜欢杜家那些人也是没用的,以后我们......我真是太......”
江映恍惚看着那双愈张愈小的唇,捧在脸上的手突然滑落,臂弯里的少女疲惫到了睁不开眼的境地,胸口闷闷的,一只手还抵在他胸前,正没有意识地朝外使力。
“阿景?”
“脏死了,”陆千景竭力看他一眼,“你去换身衣服。”
江映回来时浑身都冒着冷气,坐在床边等着身子回暖,睡觉的人醒了:“真的没事,你明天不是要去王府吗?正好我也想去,总不能蓬头垢面的被人丢出来吧,好久没见赵清如了。”
*
王府一如往昔。
甫一下马车,远远看见赵清如一脸苍白地打转,神情潦倒,日子似比她还难过。
陆千景心叹,当然不会好,不难想象赵清如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日子,杀父仇人成了王府名副其实的主人,头顶笼罩的乌云,永远都散不掉了。
陆千景没有绕弯:“杜怀月在哪?”
赵清如微微低头:“她啊,真是烦人,住在我们府上,还要把王府叫做行宫,真是气死我了。”
“我要见她?”
赵清如看了她一眼:“你要见她吗?她最近一直在清和院。”
清和院原是安王居所,加冠后他令辟府宅,直到前任世子去世,他要在老肃王身边尽孝,暂时搬回来,安王妃妾不多,一个清和院倒也足够,但终究占了王府一隅,在赵清如眼中,犹如鸠占鹊巢。
“她与安王的关系这么好?平日也要在那待着?”
赵清如眼神轻轻一动:“我堂妹生病了,她照看着,当真奇怪,她懂医术吗,去了还不是添乱。”
陆千景直接道:“我怎样才能见她?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她。”
赵清如抬手往西一指:“我是不会再去清和院,你自己去吧,那里的人我一个都不想见,你有话自己和她说。”
陆千景旋即朝清和院的方向走去。待到近处,看到一行郎中鱼贯而出,她闪身藏在半人高的黄铜水缸后,提着药箱的人脸色都不好看,出来一拨很快又有新的一批赶来,静侯半晌,这些人仍是愁眉不展地出来。
陆千景心头微震,安王家中有人病重,到了全城名医都束手无策的地步?
月洞门后出来一个模样端正的妇人,几人随侍,陆千景猜测这位便是安王妃,春暖时节她仍戴着抹额,眉毛用青黛眉笔画得又弯又细,眉梢快要掉到眼角下,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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