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梦山中，烟雾缭绕，行至深处，哪里像山，犹如身临虚幻之界。

迷雾似有灵智，在山中流动，时而快，时而慢，时而聚成奇状，时而淡入风中。

四周静谧无声，茫茫白雾之中，只能瞧见两道身影。

是水木和他的傀儡。

那一夜，传送阵失控，卷入所有人。

小龙与他本在同处，出事的当刻，两人打定主意不分开，连法宝都祭出来了，却还是受不可抗力影响，被迫分开了。

传送阵光芒盛极之时，他勉力动用破妄眼去瞧，只依稀瞧见，他和小龙分开了，玄无忧和斩星河也没能抵抗住。

倒是华鳞光，法宝既多又奇，还是主阵之人，好像是护住了身旁的简意，两人是一道被传走的。

而后，在铺天盖地的晕眩中，人被传至枯梦山中。

和先前那趟不同，枯梦山的意识没有拒绝他，径直将所有闯入之人拉入量身定制的梦境之中。

此为心境试炼。

水木完全不怕，事情也与他所料别无二差，有破妄眼在，自能识破一切虚妄之物。

他无意沉沦其中，被拉入的瞬间，体内灵力迅速运转，汇聚于破妄眼上。

漆瞳如炬，闪起异光，穿透梦境结界，再穿过重重迷雾，目光所及之处，迷雾如遇克星，纷纷避让。

水木寻见至关重要的灵气源头，口中轻喝一声“破”，随即射出眼芒。

灵光游过，虚幻之景如泡影般迅速消失，结界碎裂之声似琉璃坠地般脆弱，牵一发动全身，须臾之间，梦境崩溃。

见状，水木身形一闪，干脆利落穿过梦境，眨眼便挣脱了束缚，带着傀儡无极一道落定山中。

等稳住身形后，眼前所见，是烟雾迷蒙的山景，脚下所踩，是货真价实的泥地。

为此，枯梦山意识生怒，迷雾受召，不甘心地围了上来，试图将他再次拉入梦境。

水木当然有应对之策，他没有收起破妄眼，只要时刻保持警惕，就不会坠入梦中，而匀出来的时间——

他垂首望向手中紧握的月白玉佩。

此为天赐宗瞿掌门赠下的灵物，原是一对，祝含灵拿一半，他拿另一半，千里之内，注入彼此的灵力，有定位之效。

风水宝岛的存在太过隐秘，卦象所指又不明晰，思来想去，水木决意先去寻小龙。

于是注入灵力，半掌大的玉佩微微发热，其上的鸟纹轮廓处泛起绿光，顷刻，玉佩之主便心有所感。

嗯？怎么有两个指向？

甚至是背向，一在东南，一为西南。

奇怪，难道是撞上什么奇遇？入枯梦山时一分为二了？

水木不由肃容，思虑起该往何处去。

正疑虑着，身旁的傀儡突然警惕，空气乍然扭曲，紧接着，一道灵力破空而来。

“慢着！”水木大喊。

是对傀儡下令，也是在劝阻来者。

“炼丹师？”

“星河，你是通过了心境试炼，还是……”水木瞥向斩星河手握的艳艳妖刀，“硬闯出来的？”

斩星河划破结界而出，在最后一刻收住了妖刀，这才避开与傀儡的交手。

他落地后，见是水木这个熟人，不由面露欣喜，想也不想答道：“我不知道，刚才遇着了好多头蛟，快烦死了。”

“蛟？是催你化龙，还是什么？”

“聒噪得很，他们要我当蛟族族长，许了无数好处，我觉得还行……”斩星河说到恨处，面露愠色，咬牙切齿，“谁知他们打的是主人的主意，要我去求情，彻底回归蛟身，不再当器灵，岂有此理！”

“你倒是铁了心。”水木轻笑。

“后来换了一幕，瞧见的便是主人，可恶，枯梦山搞的什么鬼，主人才不会舍弃我！”斩星河越说越恼怒，“我怎么瞧都觉得不对劲，索性提刀砍出来了，哼，这个试炼不行，主人很强的，它排得不像。”

水木闻言了然，器灵性情率直，平日所思所想太过简单，又完全遵循内心行事，任性而恣意。

同理，枯梦山要对付他，也只能上简单的，星河又是铁了心要以器灵之身跟随小龙，一旦生异，很快就能察觉出不对。

“嗯，都是假的，你这算闯过了。”

“炼丹师出现在这，也是闯过了吗？你那里瞧见了什么？”斩星河好奇问道。

水木摇头：“我有破妄眼，不用闯便能过，没太注意，对了，小龙那边，你能感应到了吗？”

妖刀本体在祝含灵手上，斩星河作为器灵之身，两者同在山中，也不知道能不能透过梦境结界相互感知。

斩星河听罢，凝神，仔细感知。

顷刻，面露犹豫。

“怎么样？”

“我的本体在西南。”斩星河很是不解，“但是东南方位，我也能感知到主人的存在，比另一边强烈得多。”

巧了，水木的玉佩也是这么指示的，只是器灵那边察觉到更多，说出妖刀在西南，不在东南。

“难道是出事了？人刀异地？也不对，西南不止有妖刀，还有小龙的气息，只是比较微弱而已。”水木琢磨道。

“那赶紧去寻主人，哪边？东南？还是西南？”斩星河着急了，“东吧，妖刀不急，我与主人合力，千里能召。”

“当真？”

斩星河应是，说着便亲自试起来，先是尝试召来西南的妖刀本体，没有祝含灵帮忙，他连试几次都不成功。

再是试图联系主人，但似乎是隔着梦境结界，他传出去的音讯，苦等一刻钟，始终等不来祝含灵的回应。

“不成，得亲自去一趟。”

水木思索一阵，也觉得不好耽搁下去，只得点头：“那东南吧，先去寻小龙，遇事了也好帮上忙。”

说罢抬脚往东南去，傀儡无极跟上，斩星河随后。

不料才走了两步，迷雾至浓，差点掩去他们身上的灵力波动，叫身旁之人难以察觉，难怪容易走散。

“你……”水木想了想，随即召出从前当剑修时所用灵剑，朝斩星河比划一下，“剑的话，进来，可以吗？”

“地阶的凡剑——”斩星河并不情愿。

水木似笑非笑看过去：“我有破妄眼，梦境于我而言不值一提，你不跟上，那你自己去寻小龙？”

斩星河一想也是，还是寻见主人最要紧，尽管嫌弃，还是一个闪身钻入剑中，跟着水木上路了。

破妄眼可谓枯梦山迷雾的天然克星，有它在，迷惑人心的梦境便织不成，更遑论将修士拖入其中考验。

往东南方向，一人一剑一傀，一路畅行，别说人影，连精怪都不曾遇见一只。

循着玉佩所指，一夜未歇，水木终于赶至祝含灵定位所在。

放眼望去，空气静谧，寻常山景而已，瞧不见人影，也看不出什么特别门道。

斩星河也自剑中钻出，不用刻意聚神，手一指，就着不远处的一块草地直言：“就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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