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知光没在军营里睡过,这是第一次,看什么都新鲜,包括军营里的澡房。澡房是座石头砌的小屋子,墙壁凹洞放着壁灯,光圈只能照亮脚下。
薛慎先去洗了,帮她将澡房刷过一遍,才让她去,俞知光洗的时候,还能透过壁顶透风的一排排小洞,听见外头巡逻走过的士兵步伐声。
她洗完出来,才一打眼看清楚薛慎的方位,他就拿一条不知哪里翻出来的斗篷,连兜帽将她严严实实裹上,系带快绑到下颔,只露出张脸来。
“我带了换洗的衣裳来,挺厚实的呀。”
“厚实也不给看。”
薛慎绑好结,带她回中军主帐,恰好路过了夜里手执火把巡逻的卫兵,六六就在里头。
他抢先一步,挡在俞知光身侧。
俞知光回到主帐营里还是问:“薛慎,我看到好多营里的士兵,冬衣都破洞了还在穿。可我阿兄讲,参军了除了钱粮,每年都会发两身新棉衣。”
“这些是皇都普通驻军,”薛慎说道,“他们不如金吾卫所的卫兵能够出入宫城值守,所领钱粮也不如金吾卫所。除了武将世家来历练,多是贫寒人家的子弟,一件棉衣没准要轮几兄弟穿。”
俞知光听了一静:“那,今日在马厩里做事的那个六六,家里也是这样的吗?”
又是六六,薛慎坦言:“六六家里更困难。”
中军帐里,两张行军榻拼成了一张,铺着厚厚的被褥。薛慎将她斗篷解开来,叫她趴下去。
俞知光不解,腰上被薛慎手掌按住,她痒得一缩:“薛慎,你别挠我痒痒。”
“明日不想骑马了?”
“想啊。”
她留在军营就是想第二日,趁着马场还没有正规用途的时候用,趁热打铁地巩固今日所学。
“今日骑了至少两个时辰,明早会酸。”
“那你按吧,我不躲了。”
她把心一横,抓紧行军榻上硬实得有些过分的枕头。薛慎笑,宽厚的手掌附上去,她习惯了就没一开始那么痒。俞知光渐渐放松,薛慎按过了腰,按过了大腿、膝盖后侧、小腿肚子,甚至是脚踝。
就是漏了一个地方。
今日坐在马背上,他说也要用力的地方。
俞知光转过头,水润乌眸眨巴眨巴,确实感觉到臀部肌肉后知后觉有一种隐隐的酸痛。
她歪头,在他手臂上蹭了蹭。
薛慎垂下眼眸:“躺好。”
按完是舒服很多,俞知光浑身懒洋洋地不想动了,翻了个身就要睡觉,听见薛慎道:“明日我命骑兵团去找马,在找人去市集里看看马匹是不是被偷盗贩卖了,你自己醒了去马场,陈镜会陪你。”
“六六跟你去吗?”
“怎么总问六六?”
薛慎一把掐她的脸蛋。
俞知光摇头,“睡吧,快睡觉,我困了。”
她在街口屠夫那里看见的遮面年轻人,上半脸神似六六。起初只觉得他长得好看才多看两眼,可和偷盗军马联系起来,她想再找六六问问。
翌日一早,薛慎就出发了。
陈镜本要带她去马场,路上被一个校尉来请示别的事情,俞知光便道:“中郎将有事情忙,就昨日马厩那个兵,叫六六的,骑马跟在我身侧就好。军营里我认得的人不多,他算是一个。”
校尉请示的事情确实着急,陈镜只好喊六六过来,“你先替我顶一阵,我忙完就来。”
六六牵着两匹马,和俞知光到马场空旷处。
“六六,我听将军说偷盗军马是重罪,你要是有难处好好同他讲,薛慎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我不知道大娘子是何意?”
“我那日在街口屠夫那里看到了,那匹梅花斑的马,是你偷偷拿去贩卖的吧?”
六六一愣,转过脸去,“大娘子看错了。”
俞知光骑着马往前不急不慢地踱步。
六六被她拆穿了,还是不远不近跟随在侧。
“薛慎今日不止是去找马的,他还找人去市集调查最近有没有马区贩卖,要是给他先一步查到,还不如坦白,或许还能保留军籍。”
六六沉默了许久,脸色变了好几番。
“大娘子,我不是故意偷马的。前一阵子骑兵演练,那匹马走丢了,我们几个兵帮着军马署的人去找,我恰好在半山腰找到了,那马落入猎户放的捕兽夹里,已经失血过多快要奄奄一息,本就是要死的。我就偷偷把它藏起来,找机会拉去卖。”
“大娘子,薛将军真的愿意从轻发落吗?”
六六想坦白,又不确定起来。
俞知光正要安慰,陈镜处理完事情赶过来,看了一眼六六,“我来,你先回去,薛将军找你。”
“薛将军不是去……这么快回来了。”六六的心头一突,下了马,磨磨蹭蹭地回去。
陈镜陪着俞知光跑了好一阵
待士兵要使用马场,二人就回到营地里。
营地一片鸦雀无声,气氛比她离去时更紧张,明明成百上千人阵站在现场,却静如无人,目光都一致地投向了校场外。
校场外,一道纤细羸弱的身影,背着沉重无比的沙袋,佝偻着腰,绕着跑道跑。
日头悬空,照出他额头冷汗和发白唇色。
被罚负重跑的人正是六六。
薛慎端坐高台,居高临下盯视。
满场列阵注视的士兵大气不敢喘。
六六跑过白线,才有人报道“第十圈”。
“你自己选的,”薛慎扫一眼六六摇摇欲坠的身形,“偷盗军马当革除军籍,罚一百军棍,不想革除军籍用惩罚替代,这负重跑一百圈完了,自取领一百军棍。有心思偷马者,下场同等。”
营里发丝斑白的军医叹了口气,随时准备去救人,六六本就不如常人健壮,跑完就够去半条命。
别提还要再打一百军棍。
午休时分到了,解散的军号响起。
士兵们各自低声议论着散去,还有同六六交好的人,陪他跑在旁边:“我都说了,六儿,听老哥一句劝,这兵不当了,好歹还留着命啊!”
“我……不要。”六六话音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跑得浑身被汗水湿透,他偷盗军马卖的钱,是为了替他爹还赌债,赌债还上了才保住爹一双手。
可这军籍,他就是把肺跑炸了,也要保住。
六六负重跑的速度已很明显缓慢下来。
俞知光在校场遮阴处看,见薛慎从高台下来,她迎上去,还没开口就被薛慎堵了话。
“想替他求情就别说话。”
薛慎摘下军帽,大步回到主营帐内。
俞知光跟进去,男人顷刻间回头,逼到她跟前:“你是不是早认出来,六六偷马。”
俞之光点头。
“怎么不告诉我?”
“我想等他去自首,看处罚会不会轻些。”
“太晚了,我还没派人去西市调查,他自己就留下行迹,恰巧被出去采买的伙头兵看见,已举报到军马署去领赏钱了。”
“那他等下,还要受军棍吗?”
“该罚的不罚,底下就乱套了。”
薛慎的理由让她无法辩驳,可军医说六六跑完再受军棍就没命了。她揪着骑装的流苏,认真想了想:“不是可以用钱抵消惩罚吗?我借钱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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